读档2008 - 第十九章 对不起，你形象不过关

    一阵铃声响起，七点钟到了。
    工商院学生会新一学年的招新即将正式启动。
    西装男子开口道：“时间到了，我准备进去了。”
    赵佳璐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西装男子走后，赵佳璐轻笑着看了一眼刚跟宁昱分开的陈一鸣，转过身，差点被身后的姚福吓死。
    “学......学姐好。”
    姚福连忙问候。
    赵佳璐这才看清是谁，几乎在瞬间就调整了笑容道：“姚学弟也来了？准备应聘哪个部门啊？”
    姚福瞬间红了脸，强撑着跟赵佳璐聊了起来。
    陈一鸣跟宁昱告别，叹了口气，“女人是真麻烦。”
    一旁落寞如狗的周超淡淡道：“小鸣，不会说人话其实可以不说的。”
    陈一鸣抽了抽嘴角，没有说话，默默递过去了手机。
    屏幕上，正是刚刚存下的一个电话号码。
    周超接过一看，立刻笑着挑了个大拇指，开始忙活了起来。
    二人排进了队伍中，静静跟着队伍前进。
    外联部作为学生会中最热门的部门，排行的队伍是最长的，陈一鸣和周超也没少等。
    差不多过了半小时才轮到陈一鸣，走进教室，他在椅子上坐下，笑着道：“三位领导，你们好。”
    外联部副部长刘薇点点头，“请做一下自我介绍。”
    “不用介绍了，你的形象不符合我们外联部的要求，没有通过面试，可以走了。”
    陈一鸣微一挑眉，刘薇以及另一位副部长许浩也惊讶地看向开口之人，外联部部长王睿。
    陈一鸣压根就没见过这人，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不知这是在闹什么？
    嫉妒我的帅气？
    王睿见状冷哼一声，“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在一个大一新生面前，外联部部长的权力完全可以无情碾压。
    但，那是对于一个真正的大一新生。
    不是对于陈一鸣。
    陈一鸣靠坐在椅背上，平静地跟王睿对视着，“合不合适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当另外两位副部长都是摆设呢？”
    “外联部就是我说了算！”
    王睿跋扈地开口，充满了对情敌居高临下的嘲弄，却没注意到两位副部长的面色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嗬！王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教室门口响起一声嘲弄，顿时引起一阵哄笑。
    陈一鸣也笑了笑，然后一动不动。
    局面一时就有些僵持不下。
    原本以为羞辱一个新生不过随口一句话的王睿有些骑虎难下，色厉内荏地道：“扰乱招新秩序，没有一点上下尊卑！你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班主任是谁！”
    可这种屡试不爽的恐吓对陈一鸣根本不管用，他一摊手，“你说你这人吧，这本来都是我自我介绍要讲的，你又不听，现在又要问，你是不是贱得慌啊？”
    见势不对，许浩赶紧出来打圆场，“这位同学，你还是做一下自我介绍吧，我们会针对你的情况，认真考虑的。”
    “不用，我今天说了不行，他就不行！”
    王睿怒气上头，根本没意识到许浩在给他搭梯子。
    他只觉得自己刚刚当上部长，权威就受到了挑衅，说什么都必须扛下去。
    否则这个部长的威信就将荡然无存！
    这是他从许多网络小说学来的道理，这些道理有个很高端的名字：权术！
    许浩翻了个白眼，低头不说话了。
    陈一鸣又哼了一声，“凭啥？”
    “凭老子是部长！”
    陈一鸣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还老子，我儿子要像你这样，我早一脚踹过去了！”
    王睿猛地一拍桌子，“你踹一个试试？”
    卧槽，想打架是不？
    周超直接冲到陈一鸣身后。
    其余围观群众本着法不责众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法也跟着一起涌了进来。
    陈一鸣并没有什么惊惶，看着如一头愤怒公牛一般的王睿轻声道：“那你得先叫声爸爸啊！”
    哄笑毫无预兆地到来。
    就连许浩和刘薇都不禁深深低下了头，免得被人瞧去了嘴角的笑意。
    王睿涨红了脸，好歹还有一丝残存的理智，让他不至于冲出来动手。
    陈一鸣的心中其实毫无波澜，若不是在教室里影响不好，他都想点根烟。
    之所以跟这儿耗着，他纯粹是想知道眼前这傻哔到底是为啥跟自己过不去。
    外联部虽然是一个选择，但又不是不进外联部就做不了事情了。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旁人。
    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挤开人群走入，皱着眉头道：“怎么回事？”
    正是工商院学生会副主席沈惊羽。
    王睿如同找到了救星一般，连忙迎了上去。
    沈惊羽和他虽然同为大二，但却因为去年在外联部的出色成绩，已经被破格选举为主席团成员。
    说起来自己这个部长还是因为他走了才能坐下的。
    于是他连忙道：“沈主席，这个新生故意闹事！”
    沈惊羽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看着陈一鸣，“这位同学，你说说情况。”
    王睿莫名心头一沉，不是应该问我吗？
    陈一鸣在沈惊羽走进的时候便已经站起，笑着道：“你好，这位王部长觉得我形象不好，不能参加外联部的工作。”
    沈惊羽看着王睿，没有说话。
    王睿只好解释道：“这人听说刚进校就谈了女朋友......”
    话说了一半，他就猛地住嘴，显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谈恋爱跟学生会有什么关系？你不也有女朋友吗？”
    沈惊羽的声音之中带着冷意，配合着他副主席的身份，让王睿不由脖子一缩。
    “嫉妒呗！”
    周超悄悄嘟囔了一句，偏偏嘟囔的声音又有点大。
    沈惊羽怒斥道：“什么时候学生会成了可以泄私怨的地方了？”
    “惊羽，别那么大火气嘛。既然是学生会的领导，要注意维护学生会干部的权威啊。”
    一个个子比沈惊羽稍矮，穿着白衬衫的男生高声说着话走了进来，跟陈一鸣差不多，白白净净就是眼神有些阴翳，他笑望着沈惊羽，“作为主席团的成员，立场要站对了。”
    这一句话，便直指沈惊羽不懂得维护学生会的干部，又隐含着老资格对新成员的指点，顿时将沈惊羽挤兑得不好说话。
    稍一个应对不好就会在学生会干部群体中威望受损。
    这人便是工商院主席团中另一个副主席，厉杨。
    他如今大三，原本很有希望在大四时竞争院学生会主席的位置，沈惊羽却横空出世，大二就破格跻身主席团，成为下一任主席的声望一时无两。
    厉杨如何能放过这个打击沈惊羽声望的机会，刚才沈惊羽出面的时候他就已经偷偷观察一会儿了，总算找准了突破口。
    沈惊羽不好说话，但还有陈一鸣。
    他淡淡道：“学生会干部的权威为什么要维护？”
    厉杨一愣，看着陈一鸣，你特么是个傻子吧？
    “学生会是为学校、为学生服务的组织，做得好了自然就有拥戴，做得不好便没有威信，多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刻意维护权威？你是把学生们当做被统治的对象，还是当做被欺压的奴隶？”陈一鸣冷冷开口，看着厉杨，陈一鸣这番单纯而热血的话，顿时撩拨起了围观群众的心态。
    这些大一的新生们早觉得这些学生会干部个个趾高气扬，逼得自己在他们面前卑躬屈膝，很是屈辱。
    如今被陈一鸣一提，顿时群情汹涌。
    陈一鸣更是指着王睿，“这位部长是姓......王吧？如果说我能力不行，说出个一二三来，我保证掉头就走，绝无二话，可特么用什么形象不行，我要是形象不行，你还留在这儿干啥？”
    周超连忙劝道：“好了一鸣，少说两句，团委书记都没这位部长的官威大呢！”
    嘭！火上浇油，火势更猛。
    厉杨一时也想不到怎么来反驳，潜规则潜规则，就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规则。
    陈一鸣这番话单纯归单纯，但是绝对没有人敢公开说他不对！
    厉杨也只好调转枪头，“王睿，到底怎么回事？你有什么考虑，大胆说出来，不要有什么顾虑，执掌一个部门，做决定是再正常不过的。”
    王睿的脑海急速旋转着，可越急就越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看果然是这个部长挟私报复，神圣庄严的学生会竟然就是这般污浊。
    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的大一新生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尤其是那些之前被刷下来的，更是起劲，觉得自己这么厉害的人肯定也是受到了不公正待遇才落选的。
    许浩和刘薇两个副部长欲哭无泪，你们那是真的不行啊！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又有一个人走入了教室。
    沈惊羽和厉杨也都吃了一惊，“王书记，您怎么来了？”
    工商院团委书记王成龙看了二人一眼，没有答应，而是转头看向激动的新生们，伸出两手朝下按了按。
    “同学们，请安静一下，我既然来了，事情自然就会得到公正的解决。”
    教室中渐渐安静了下来，王成龙看了看王睿和陈一鸣，然后指着刘薇，“你说一下事情的经过。”
    刘薇慌忙地和许浩对视一眼，许浩低头避开目光，刘薇想起方才王睿的话，一咬牙，如实说了。
    “呵呵！”王成龙面色转冷，“原来我们学生会里，还真有玩弄权力，作威作福的人啊！”
    他直接对厉杨和沈惊羽道：“外联部部长王睿品行无状，我建议罢免其部长职位，明日主席团进行讨论。”
    王睿跌坐回椅子，面色惨白，原以为只是挨顿狠骂，谁知道竟然直接被撸了。
    说是讨论，团委书记发的话能叫讨论吗？
    然后王成龙看着陈一鸣，“这位同学，对不起，让你受了不公正的待遇，我代表院团委和学生会向你道歉。”
    众人又是一片惊呼，今天令人意想不到的局面可真是多啊！
    一个新生硬怼了部长，不仅没挨骂，反而团委书记还向他道歉。
    陈一鸣受宠若惊，连称不敢。
    王成龙笑着道：“敢于反对不公，看来你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
    陈一鸣笑了笑，“人总不能连自己都看不起吧？”
    “也是。”王成龙赞许地点点头，“有没有兴趣挑战一下部长的职位？”
    话音一落，不仅围观群众惊呆了，就连厉杨和沈惊羽也觉得不可思议。
    “王书记，这......”厉杨硬着头皮出来劝阻。
    “这什么这，你旁边那位不就是破格提拔的吗？”王成龙又看向许浩和刘薇，“你们二人按照部长考核的难度，明天安排一场考核，如果真能通过，就让这位同学当部长，如果通不过，主席团讨论新的部长。一会儿你们两人继续主持招新。”
    许浩和刘薇自然应下，陈一鸣也点头感谢。
    安排好了这一切，王成龙这才转身，看向众人，朗声道：“大家不必担心，在我们燕京电力大学，在我们工商管理学院，一切都是透明而公正的。”
    “教育以人为本。我们鼓励质疑，但要有理有据；我们鼓励竞争，但要透明规范；我们鼓励一切美好而向上的东西，对于那些腐朽而肮脏的事情，我们永远与你们站在一起反对！”
    “在这所学校里，在这片土地上，我们现在践行着未来也将依旧践行着这一切！因为，这就是我们的宗旨，我们的精神，我们的大学之道！”
    欢呼声响彻整栋大楼，新生们个个面色涨红，歇斯底里地自豪着！
    这就是我们的学校，这就是我们的学院，公正、开放、自由！
    默默旁观的陈一鸣由衷地为团委书记王成龙竖起了大拇指。
    举重若轻，一出面就压住了局面，然后迅速处置了矛盾，再悄悄将学校和院系摘了出去，更是巧妙地将其塑造成了正面形象，从一场冲突中找到了切入口，升华了主题。
    这一番表演，无愧于一个出色的官僚！
    王成龙说完这一番话，就在众人敬仰的目光中离去。
    除了陈一鸣看出了内幕，就连厉杨和沈惊羽都没琢磨明白。
    周超感慨道：“果然官员和官员还是不一样的啊，就像副主席和副主席也有区别。”
    厉杨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
    校园的灯光若隐若现，不至于昏暗但也不失宁静。
    陈一鸣和周超从第一教学楼出来，走在校园夜色中。
    陈一鸣忽然开玩笑道：“当时要是那个王部长真拉下脸叫了声爸爸，我还真就不好弄了。”
    “这有什么难的。”周超瘪了瘪嘴，随口道：“就说我没你这样的儿子不就行了。”
    陈一鸣顿时有了点五体投地的佩服。
    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陈一鸣摸出烟来，递给周超一支，郑重道：“大师，谢了。”
    周超摇摇头，“我就看那人不顺眼，你别跟这儿自作多情了。”
    陈一鸣也不多说，这些事默默记着就好。
    不过前世长长四年，都没有过这些事情，如今这才几天......
    这种感觉，还真挺好。
    叮！
    手机有短信进来，陈一鸣打开一看，竟然是宁昱。
    电话自然是今晚见面的时候互相留的。
    当时那一幕看得周超羡慕不已，酸得不行。
    好在陈一鸣上道，让他抄了一个。
    宁昱：恭喜一鸣同学一鸣惊人，就要成为工商院历史上第一个新生部长了。
    陈一鸣回了一句：其实，我也不想的。
    他用两根手指转着手机，怔怔出神。
    自己闹了这么大个事，王成龙怎么可能真的好心地给自己一条康庄大道。
    王睿名正言顺的部长，下面两个副部心中都不是完全服气，更何况自己这个新生。
    首先，所谓的考核，估计就难比登天。
    哪怕真的费尽心思考核通过，那两个副部长也不会给他好日子过。
    说句难听点的，这看起来的好事，随便换个新生，恐怕要被玩出心理阴影来。
    这就是院团委书记王成龙悄悄对陈一鸣这个闹事的刺头，一次谁也挑不出毛病来的捧杀。
    只是不巧，遇上了开挂的。
    陈一鸣暗道：既然你敢给我搭这个台子，我还真就给你把这出戏唱了！
    “小鸣，你丫又在想什么坏事了？”
    “啊？有吗？”
    “你刚才笑得好像个反派。”
    “我本来就是反派，渣男、流氓、大魔王，哈哈。”
    “我要是能像你这么不要脸，估计我也能有女朋友。”
    “去你大爷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朝着宿舍走去。
    在他们远处的另一张长椅上，目睹了全过程的姚福正后怕又激动地跟他爹姚进财讲述着刚才的情况。
    他的消息更加全面，从赵佳璐拱火王睿的时候就开始了。
    可能他是场中唯二知晓这一切缘由的人。
    但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在电话里并没有提及赵佳璐。
    电话那头，开着免提的姚进财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那脸上分明就写着：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妇人拧了一把，低声道：“又不是你儿子，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姚进财哼了一声，低头道：“儿子，你要相信你爸，有什么事儿就去找你陈叔......陈哥，知道不？”
    沉默一会儿，姚福居然答应了下来，虽然只是一声有些闷闷不乐充满不甘的嗯。
    三号楼201，回到宿舍的陈一鸣和周超自然受到了围观，同学们都七嘴八舌地表达着钦佩之情。
    周超绘声绘色地给没有亲眼见证的人重现着当时的场景。
    不卑不亢的陈一鸣，最大的反派王睿，阴阳怪气给反派撑腰的厉扬，仗义直言的沈惊羽，以及公正又高尚的王成龙书记。
    当然，还有义薄云天、果断站出来的周超自己。
    角色明确，正反派清晰，情节起伏跌宕，听得看客们连呼过瘾。
    尤其是有个好结局，故事便升华了很多。
    陈一鸣站在阳台，叼着烟默默听着年轻人简单而直接的爱恨。
    临睡前，他忽然收到了一条来自姜凯的短信。
    “事不可为，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