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纬度战栗 - 高纬度战栗第2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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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纬度战栗第24部分阅读

    他的,如果说,在我心里,我一直把劳叔当父亲一样来看待,那么,这位李前主任在我心里,一直是我走出校门后所遇到的也是我久久敬奉的第一位人生老师。我认识他的时候,才十八九岁,完全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女孩。心里充满着自我憧憬,而且也只存着这些自我憧憬=而这位李前主任,既是干部世家,又接受过完整的高等教育。且博学多闻,涉世又深,难得的是心地善良,还很会办事。在省城拥有一个相当广泛而又可靠的人际关系网。他的成熟从容和丰富的阅历,还有他能如此平等地对待我这样的小辈,就必然让我觉得他这人充满了魅力。再加上这些年,人际关系中真诚的成分越来越少。机巧和利益的成分却相对在增加。这种变化往往会给一些像我这样刚进入这社会的女孩造成许多的茫然和惶惑。在这个坎节儿上。如果能遇到这样一位大男人,他不仅体贴大度又在跟你近距离的接触时还能懂得自律,你当然会把他奉为老师。而且还暗自感到欣慰和幸运,甚至还会产生一种成就感:请你们别嘲笑我们。现在回想起来,这些错觉的产生,很可能跟人们常说的那种女孩一般都摆脱不了的依赖性和虚荣心有关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常常去李敏分家。

    我喜欢听他谈天说地。我也感到,有我在那儿,正如他后来经常对我说的那样:“他那个萧瑟的白杨林和沉闷的木刻楞大屋就有了太阳和月亮,就显得异常的生动和温暖。这一点,其实也让我挺有成就感的。他不太会说笑话。但他却有许多难得的回忆。关于他自己他父亲他妻子他的白杨林他收藏的那许许多多古董和书籍,特别是关于他的这个工作圈子他那些上级下级战友哥儿们姐儿们他只是很少说到缝的儿子。也很少说到他的母亲。我至今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很少提及他的母亲。但能让我非常明显感觉到的是,他总在刻意地回避谈及他的儿子。他结婚早,相对他的年龄,他不该有那么大的一个儿子,但他偏偏就有了。儿子的性格像他妈。用李敏分自己的话说,这儿子从小就不拢他。人家的儿子是小时候不喜欢父亲,到大了都会比较尊重父亲。但他这个儿子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为止,都跟他不亲。不仅谈不上亲近,甚至都谈不上接近。啥原因不会不是您亲生的吧有一回我还跟他开过这样的玩笑。照你这么说,他是隔壁张木匠的种了可我们家隔壁就没住过张木匠啊他笑着这么回答我。但接下来,我就发现他的神情会很快变黯淡了。

    儿子对他有意的疏远和蔑视,的确是他心里永远的一块痛。正因为这样,他常常会呆呆地看着我,突如其来地说上一句:“我真羡慕你爸。他只生女儿,而没生儿子。”那我爸还羡慕您哩,只生儿子,没生女儿。我就这么笑着反驳他。然后他就叹口气,摇着头,再不说什么了他那缺少亲情的生活,也使我越发地可怜他,越发地愿意去接近他。“说到这里,曹楠稍稍停顿了一下,小小地啜了口茶,然后又说道,”吵过那一架后,虽然还常见面,但我的确有一段时间就没再去他家了。后来还是他主动给我打的电话,约我到他家好好聊聊。他想听我弹弹钢琴。其实我的钢琴弹得并不好,只是在五六岁的时候让爹妈逼着学过几年,后来也就放弃了。当然,弹个小曲什么的,还是可以的。有一回我弹琴的时候,突然感到他在我身后贴着我,离我很近很近,都能让我强烈感觉到从他身体上发出来的那一种男人的炽热和气息。而且他的那只同样炽热的大手,一动不动地放在我瘦弱的肩头上。以前他有时也会偶尔地拉拉我的手,摸摸我的脸,或者开玩笑似的搂我一下,但从来没有像这一回那样,让我震动和战栗。当时大概因为我正在键盘上跳动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而且整个人都变得僵直了,不知所措了,让他感觉到了我内心那种异常的反应,他的手也颤抖了一下,随即他的身体便离开了我,然后又顺势把手收了回去。当时如果我顺势往他身上靠那么一下,我想事情会出现另一种走向的。然后我就找了个借口,很快离开了他家。也许是让他感觉到我不喜欢这样过分的亲昵,以后再没有碰过我。这反而让我觉得有点尴尬。有时我还故意跟他撒撒娇,拉着他的手说点什么。但他再也没有那样接触过我。

    “有一回我俩就这样默默相对坐着,看到他故意疏远我的样子,我真的有一点过意不去,总想告诉他一点什么事儿,表示我对他的信任。后来我就跟他说了这份材料的事”

    “他当时有什么反应”邵长水问。

    “他当时整个儿都愣那儿了,都不相信我说的是真事儿。直到我一点一点把事情的全过程说清楚后,他才信了。”

    “那么,有可能是他把消息透出的吗”这时,邵长水忽然想到拓片在自己家失窃,关系人中好像也涉及这位李前主任,便这么问道。

    “我不愿意这么想”

    “现在不是你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要搞清到底有没有这个可能。”

    “我一直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直到那天劳叔出事,晚间和他大吵以后,我突然觉得,劳叔的死跟这件事很可能是有关系的”

    “那我一开始问你李敏分跟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跟我说没关系”

    “”她歉疚地低下头去,没有正面来回答这个“为什么”,过了一小会儿才又补充道,“这也是我第二天一早要拦住您,希望您在向他汇报时要有所保留的重要原因之一。我担心您把一些真实情况连锅端给他了,说不好还会闹出什么更大的事来”

    “你可真行,南京到北京,绕出这么一大圈儿去,才说到这么个实质性问题上。”

    “对不起”她又惶惶地道了个歉。

    二十二 仙客来

    谈完,又让曹楠把讯问笔录逐字逐句地校看了一遍,签字认可,并让她在所有那些涂抹删改过的地方一一按上手印,以证明这些涂改也是经过了她本人审定认可的,并非他人后来妄作。办完所有这一切,已然是后半夜时分了;安排组里的一位女同志带曹楠去休息,邵长水自己则匆匆回到二号楼,立即给赵总队打电话,要求连夜汇报。邵长水这时的确有些激动。如果曹楠关于李敏分的那些话,全是事实话,那么,整个案件很可能就从这儿取得决定性的突破性了。赵五六在电话里对邵长水说:“那你就赶快过来吧,我这儿正好也有些新情况要告诉你。”等赶回总队部,汇报完毕,让邵长水感到意外的是,赵五六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那份激动和兴奋,反而沉吟了一下,这样反问邵长水道:“你觉得曹楠这小丫头说的能是实话吗”

    赵总队这么反问,却让邵长水感到意外,便在略略一愣之后,赶紧问:“咋的了您那儿关于她,又拿到了啥新情况”

    赵五六蔫不吱声地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卷宗,往邵长水跟前一扔,说道:“你自己瞧。”

    邵长水拣起卷宗袋,掏出里头的“囊”一看,却是从齐神父那儿取回的那份祝磊写的材料,便迟迟疑疑地问:“您不是让技侦科的同志去做鉴定了吗鉴定出啥问题了”

    “鉴定出啥问题鉴定出大问题了。鉴定结果,这是个赝品,假招子,伪劣产品,经人改写过的。压根儿就不是从原件上复印下来的。”赵五六说道。

    “伪伪造的赝品”邵长水震惊了。忙说,“可从这份复印件看,它可全是祝磊亲笔手书的”

    “是手书,但不是祝磊亲笔:是有人模仿祝磊的笔迹,伪造的。”

    邵长水又一愣,说道:“这可能吗模仿一个人的笔迹,写个三五个十来个字,签个名,伪造个借条收条什么的,还有可能;这可是好几千字哩。把一个人的好几千个字都模仿下来,没有三五年的工夫,恐怕不行吧可这份材料从祝磊那儿转移出来,到交到我们手里,一共才多长时间如果说,有人在三年之前就知道祝磊要杀

    人,就开始下功夫模仿他的笔迹,伪造他三年后才开始写的一份长达几千字的材料,这也确实太有点天方夜谭了吧“

    “人工模仿几千字的笔迹。当然很困难。但是现在国际上已经编制出这样的软件。国内坊间也已经发现有了盗版了。现在通过一台高性能高配置的电脑模仿他人笔迹做伪,并不是一档子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更不是只有在天方夜谭里才讲得出的事情。”

    “他们为什么要藏起原件他们通过伪造,想掩盖什么误导什么他们的动机何在”邵长水怔怔地问道。

    “是啊,这正是我们下一步要搞清的。”赵五六说道,“到底是谁整了这鬼名堂曹楠,还是那个齐神父或者中间还经过了一些别人的手但神父先生交出来的这份材料肯定是伪造的。”然后赵五六又告诉邵长水,他已经找那位齐神父谈过了。齐德培一口否认是他伪造了这份材料。听说自己交出来的这份是“伪造”的,他显得很吃惊,完全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一再强调曹楠让他保管的就是这一份。他藏起它以后,一直到交给我们的那一刻为止,再也没动过它。他说可以对着上帝发誓,以他母亲的名义发誓。他说他没任何必要动它嘛:他说他甚至都没仔细地看过它。从参与这件事的那一刻起,他一直很不安,一直很后悔,一直不想再碰它他曾多次要求曹楠尽快把这份材料取走。曹楠也答应过他尽快把它取走的没想到。最终还是出事了

    “那他跟曹楠出走逃跑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承认这是出走,更不承认他想跟曹楠一起出走。他说他是个神职人员,而且是个虔诚忠实的神职人员,即便要出走,也不会拽着一个女孩一块儿走他说他只是送曹楠到省城远郊一座乡村教堂去住两天曹楠想找个特别清静的地方休息一下。他就给她介绍了这个地方。送她过去,安顿好了,他马上就要回来的。为此,他随身只带了一个小包,包里就带了一套换洗的内衣裤和简单的洗漱用品,连应该带的刮胡子刀具都没带,就足以证明了他既不是出走,更不是外逃。”

    “但曹楠承认是想出去躲躲风头。”

    “看来这女孩不简单。很不简单。”

    “要不要马上再去接触她一下”

    “别急。先别急。先别打草惊蛇了。”赵五六说道,“再观察她两天。如果真是她伪造了这份材料,总是有目的有原因的,她总是想干点啥的,暂时把她内控起来,严密监视她,瞧瞧她还有多少把戏要跟我们玩。”

    然后他们又分析研究了一下李敏分的情况。这件事当然让他们非常为难。先后两件事都牵扯到了这位李大官人,但又都没有确凿不移的证据能坐实什么。如果说,曹楠的“揭发”是正确的,凶手确实是因为得知劳爷拿到了祝磊写的材料才起意要“杀他灭口”,而他们又是从李敏分的嘴里得知材料转移到劳爷那儿去的,那么这事就相当相当严重了。不管李敏分这么于的主观动机究竟是什么,都说明李敏分已经卷进了这个案子里,成了“凶手的同谋”。这几乎是难以想象的。李敏分为什么要向杀害劳爷的人提供情况为什么如果说,曹楠在这一档子事上没说真话,是在“栽赃陷害”李敏分,那么走漏拓片下落的事,又怎么说呢那档子事好像也牵扯到了李敏分。那可不是曹楠“栽赃”的。

    要不要向厅里的主要领导汇报此事

    也许主要领导掌握更多的内部情况,能更准确更快速地做出他们目前还做不出来的判断

    但如果主要领导要总队这边先拿个判断性的意见出来,又该怎么说

    现在他们的确还没法做什么判断。

    于是,赵五六决定暂且不向袁厅长报告。看看能不能再掌握到一点能说明问题的情况后再说:拓片的事。牵扯到了焦副厅长。这事更得慎重了。真得慎之又慎,慎之又慎啊:

    赵五六又告诉邵长水,保险柜被炸和保安员被杀案,倒是有了一些进展。从案犯仓促间落在现场的一根雷管和对所使用炸药成分的化验确定,这两样东西都来自陶里根西南部产煤区。但那里大山深重,数以百计的小煤窑星罗棋布。这炸药和雷管到底出自哪一个小煤窑的哪位保管员之手,还得经过一番极其艰苦和精细的排查工作才能见到眉目。所幸的是,经查。那位被杀的保安也是来自那片山区。凶手和保安之间很有可能就是老乡,由此才挂上了钩,里应外合,内外勾结,做下了此案。那么凶手的炸药和雷管极有可能就出自他们家所在村镇附近的小煤窑中。在进一步彻查被害保安的人际关系的同时。对他们家所在村镇附近的小煤窑也集中力量进行排查:虽然已经大大缩小了排查范围,但在那山洼洼里,仍然散落着数十个小煤窑:工作量仍然是巨大的。整个侦破工作只能说迈出了一小步,虽然是“可喜”的一小步。

    然后,赵五六带着邵长水又驱车到东坝河,他告诉邵长水,这边的同志昨天抓获了那个事发后逃逸的“驾驶室里另一人”,经过一天一夜的突审,这家伙一口咬定,他搭车只为了图方便,肇事没有故意,而事后的逃逸也只是因为害怕。

    “你在基层待的时间长,直接经手的案子不少,跟这些狡诈的亡命徒打交道也多:你来审审,看能不能撬开这家伙的嘴。”赵五六说道。

    “嗨,我那点山旮旯里的经验算个啥嘛”邵长水谦虚了一句。但他说的也是心里话。你想啊。要说破案。在全省,还有谁能和省厅刑侦总队和这位总队长比得了的他知道。这是总队长在寻找机会考察他能耐哩。

    到了东坝河分部,赵五六和邵长水在分部同志的引领下,直接去了预审室。在进预审室前,邵长水大致上了解了抓捕这家伙和这十几个小时来对他预审的进展情况。快走到预审室门口了,只见在这儿蹲点负责“卡车肇事案”的那位副总队长迎面向他们匆匆走来。

    “二位二位,咱们先去办公室待会儿。情况有变啊。咱们说说情况去。”快人快语的副总队长把二位带到办公室。他说,这家伙几分钟前倒是开始接触实质性问题,但说的满不是我们想的那么回事。他说,也是倒霉鬼催的,偏偏这辆破车轧死了你们一个老警察,偏偏我又在这车上。你说我从陶里根城边儿去南岗泡子,就是打个出租蹦字儿,也就百十来元钱,我这是干吗呀,省这百十来元惹这一身马蚤我还操纵着这车故意去撞死一个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老警察我真活腻味了按说我都不该跟你们再扯啥鸡八蛋的。抓吧,到时我看你们咋个放我不过,你们这地方的伙食我实在不敢恭维。我想我还是别跟你们置这气了,把自己知道的赶紧跟你们抖落净了,该干吗干吗去。你们不是要查这老警察是咋死的吗我跟你们这么说,趁早别在我和那个司机身上瞎耽误工夫了。好好去查查你们这位老警察吧。我可以拿我脑袋担保这事:那天,那老警察确实是想自杀来着。车祸发生那会儿,他跟喝醉酒了似的,摇摇晃晃直冲着车头走来,我们躲了两回,都没躲得了。当然,当时车速也是有点快。但各位哥儿们爷们都应该知道,一个人如果存心要死,那就是派阎罗小鬼来拽也是没法拽得回来的。轰,一下,就这么撞上了。你说我跟在一块儿起啥哄倒的啥霉

    “现在的情况是,这二人司机跟他,同时变口供,一口咬定劳爷是自杀。他们当时没法躲。”副总队长说道。

    “你们让他俩串供了”赵五六立即显出不高兴的神情。

    “看来好像串了供了”副总队长歉疚地应道。

    “咋整的嘛”赵五六哼哼了一声。现场立即寂静起来。

    “这是我们的责任。但应该说,我们的防范工作还是做得满到位的。”大要案支队的一位副支队长东坝河这个复核组的具体负责人,忙替副总队长把责任揽了过去。

    “你怎么看这档子事”赵五六突然回过头来问邵长水。

    邵长水知道赵总队开始考察他了。他平静地故弄玄虚地回答道:“串供好啊。串供好。”

    “你扯啥淡呢说正经的。”心里正烦着的赵总队呵斥了一声。

    “我说的就是正经话。你们想。那家伙不傻。他当然明白,如果让我们把真相整透彻了,他绝对是死路一条。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是死抗到底。而且形势对他是有利的。事发当时,驾驶室里只有他和那个司机。那个司机当然也明白,不管事发时,方向盘掌握在谁的手里,只有把这起车祸往无故意的方向去引,对他才是最有利的。所以在可以预想的时间段里,这两人一定会结成最牢固的攻守同盟来对付我们。你还别说。如果他们不再做些什么,就这么死扛着,摆出一副死猪不怕烫的架势,我们还真有点不大好整。这案子指不定会拖到猴年马月哩。现在好,他们串供了,有所动作了。只要他们一动作,就必定会漏出破绽,有破绽,我们就有机可趁。他们串供确实造成了我们暂时的困难,却同时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战略突破的可能”

    “战略突破口在哪里”赵五六追问道。

    “在目前看守这么严密的情况下,没有幕后指使和幕前同案,这二位是绝对串不了供的。因此。他们一串供,就把这幕后指使和幕前同案暴露了出来。好啊。那就将计就计,顺藤摸瓜呗。先捣黄龙府,再杀他一个回马枪”邵长水娓娓道来。

    “咋个捣黄龙府。又咋个杀回马枪。说点实际的。”赵五六又一次呵斥道,但语气中显然已带上的许多赞许的成分。他这人就是这样,只要你把活儿干得漂亮。他就会不加掩饰地表示他对你的赞赏。就会重用你。宽容你。这也是不少同志挺愿意在他手下工作的一个重要原因。

    “能让我先接触一下那个家伙。再来说别的吗”邵长水笑道。

    “钱拿得不多。名堂还不少呐”赵五六一边也笑道,一边却已经站了起来,向外走去了。表示他赞成邵长水的提议和请求,先去接触一下那个家伙。

    凌晨三点来钟,他们结束了在东坝河的这次案情汇总和分析会,几位领导就开着车,去和顺面馆吃夜宵。刚在后院的包间里坐定,赵五六的手机响了。是总队值班员打来的,说是圣西堂的神父齐德培报告,曹楠有可能要自杀。

    “曹楠那丫头她又玩啥呢”赵五六立即拨通了齐德培的电话,问。

    齐神父说,曹楠刚给他打了个电话,情绪非常低落,说了许多感伤的话,话里还带着诀别的意思,好像有那么一点想自杀的意思。

    “你是神父,好好开导开导她”赵五六说道。他还是有点不相信,曹楠竟然会自杀。

    “她让我转告你们,她绝对没有动过祝磊的材料。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但是她肯定没有动过这材料。她可以用死来证明这一点”齐神父说道。

    “她知道我们又找你谈过话了”赵五六问。

    “从您那儿回来后,我就打电话给她了”齐神父答道。

    “我不是告诉你,暂时别对任何人说,我们又找你谈过话了”赵五六有点急了。

    “是啊,我原来也不想给她打电话的可是可是我想知道到底是谁在那几天里动了那份材料因为我确实没动”齐神父吞吞吐吐地说道。

    “行了”赵五六立即打断齐神父的话,问,“曹楠这会儿在哪呢”

    “可能可能她已经从你们那个龙湾路八十八号回到她自己那个屋子里去了吧”

    “我不是已经安排好了,让她在八十八号院里住下,怎么又让她回码头街了呢”邵长水疑惑道。

    不一会儿,赵五六带着邵长水就赶到了码头街。齐德培已先他们一步赶到,正在急促地敲着曹楠房间的门。

    “她肯定在屋里”赵五六问。

    “在刚才我还跟她通了话。让她别干傻事。我告诉她,上帝创造的生命不只是属于你自己的。你没权随便处置它”

    “得得得”赵五六喝断了神父的。说教“,上前敲了两下门,叫道,”曹楠,我是省公安厅刑侦总队的赵总队长。你开门。听见没有我再说一遍,请你开门。“

    门里头没半点反应。

    这时,有邻居被吵醒。不时从他们家的窗户里探出头来窥视,见一帮人在曹楠房门前“凶神恶煞”似的叫门,好像在玩命讨债,便都不敢声张,有的索性赶紧把窗户关了。缩回黑暗里去了。赵五六又叫了一回门,见里头还是没回应。便示意了邵长水一下。邵长水抬起右腿,一脚踹去,那老旧的门板便应声倒塌。几个人忙冲进屋去,摸着灯绳,拉亮灯;只见曹楠头冲外,斜躺在床上,左手软沓沓地垂落在床沿外。从左手腕上滴下的血已然在床前的地板上流成了一大片。

    “快给武警总队医院打电话。叫救护车:一赵五六一边吩咐邵长水,一边上前一把抱起曹楠就向楼下跑去。省厅没有自己的医院,遇到这一类情况。他们总是把当事人送生武警总队医院,特殊”看护“起来。

    总队的大夫说。如果再晚送去一二十分钟,这丫头就“真没救了”。

    曹楠慢慢苏醒过来后,第一句话问的是,她是不是已经“被捕”了如果已经被捕了,她有话要说。

    赵五六说,如果只有“正式被捕”。你才肯说实话的话,那我现在就去办理正式逮捕你的手续。

    曹楠惊喜道,那那我现在还没被捕

    赵五六说。如果你老不跟我们说实话,老干这种没名堂的事,那可就难说了。

    曹楠又抽噎地说道,你们为为为什么要救我呢

    赵五六直直有点酸疼的腰说道,为什么理由太多了。最起码的一条是,你还没跟我们说实话哩。

    曹楠闭上了眼,默默地背过身去,流起眼泪来;而且越哭越伤心,不一会儿,整个人都抽搐起来,差一点又休克过去。经大夫抢救,又给了点镇静药,到天亮时分,她沉沉睡去。邵长水从龙湾路八十八号叫来一位女工作人员守候她,再三关照,要寸步不离;而后他自己和赵总队便回总队部歇着去了。大约到上午十点半光景,那位女工作人员打来电话,说曹楠醒了,坚持要见总队的领导,“有话要说”。这时,赵五六也已经起来了,洗了把脸,正要召集全总队科队一级领导,听取面上的工作汇报,就让邵长水去医院跟曹楠谈。到中午时分,邵长水打回电话,说已经谈完了。

    赵五六忙问,小丫头的伤口咋样

    邵长水答道,还行吧。

    赵五六又问,谈出点情况来了没有

    邵长水稍稍静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谈出点情况来了。

    赵五六又问,谈出点情况来了,你叹啥气呢

    邵长水说,她交代,伪造和改写材料的人,是劳爷。

    赵五六一震。劳爷怎么会是劳爷呢他老人家干吗要伪造和改写祝磊的材料

    曹楠说,材料从看守所转移出来后,她在第一时间里,就把东西交给了劳爷。这件事,实际上一直是劳爷在帮着策划和安排的。得到律师从看守所带出来的口讯,说祝磊要她设法帮着把材料从看守所转移出去,她掂掂分量,知道自己干不了这样的事,就赶紧去找了劳爷。劳爷知道她跟祝磊等人有来往。祝磊出事的那会儿,劳爷还警告过她。他告诉曹楠,这件事的内幕一定非常复杂,否则,像祝磊那样的人绝对不会“开枪杀人”。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也闹不清楚。他让她立马中断和祝磊圈子里所有人的来往,“就像从不回头的风一样,赶紧悄悄地从那林子里消失。”劳爷说话,有时还挺带一点诗意。他要求她。不仅要撤出那个圈子,而且在任何场合任何人面前都不要再提及自己过去跟祝磊的那点关系。正因为劳爷过去说过这样的话。那天她还挺担心,劳爷会不会来插手这档子事。但那天挺出乎他意外的是,劳爷听完了她的请求,居然啥话也没说,只是怔怔地看着她,过了好大一会儿,才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家伙真鬼。他那么多老关系都不找,偏找你。可他这一招真是个高招。他知道你目标小。谁都不会防你。也知道你鬼机灵,人缘又好,一定会替他技人来办这事。”当时曹楠还忐忑地说道:“您要觉得我不该办这事,我就去跟传话的律师说”“别别别先别去回绝。先别回绝”劳爷赶紧劝阻,同时,眼睛中却闪烁出一段时间以来很少再出现过的那种狡黠和兴奋,好像突然打了一剂强心针似的。

    没人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突然兴奋起来。

    是因为,祝磊的这份材料使他有可能把被迫中断了的秘密调查又继续下去,因而又燃起了一种强烈的生命诉求和事业冲动

    不知道。

    是因为,他终于又逮到一个绝好的机会去“报复”和“回击”那些始终不明白他不希望他也一直在竭力阻挠他去做一些自己特别想做的事情的人

    不知道。

    还是因为觉得整个事情终于按照自己原先设想的步骤在一步步实现了

    可能吧但也没法确定

    反正接下来的事情都是他安排的。曹楠只是“遵照执行”而已。当然,“条件”是,一,不要对任何人说随参与了这件事;二,转移出来的材料,要先交给他看一看,

    曹楠答应了,也“遵照执行”了。原件交给劳爷两天后,劳爷还来的是一份复印件。他说。原件已经存到一家银行的保险柜里去了。为了“万无一失”。他又复印了一份。交她保管。她当时心里稍有一点别扭。但觉得,原件由劳爷保管。这互该是最保险的,就没想得更多。她为了“万无一失”,又把那份“复印”件复印了一份,让齐德培也代为保存一份。一开始,她原以为,劳爷会尽快设法把祝磊的这材料交到有关部门去,让它发挥它应该发挥的作用。但过了一些日子,却见劳爷并没动静。又过了些日子,还不见有动静。她有些忍不住了,悄悄地打了个电话去问劳爷,到底准备拿这材料做啥打算却不料劳爷还挺有些不耐烦地“呲”了她一句,说:“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事儿,能在电话里说吗”劳爷对她从来都没这么不耐烦过。这让她特别难过,也有点伤心,同时她也着急。她当然也知道,秘密地从看守所“犯人”手里往外转移东西,是一种违犯法行为。况且这“犯人”还是个死刑犯。事情败露,当事人绝对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如果及时把转移出来的东西上交给有关部门,也许能使他们这种“违法行为”多多少少取得一些合法性,减轻一点“罪责”。再说,祝副市长之所以要把它转移出来,一定有他重要的意图。千辛万苦地转移出来,结果又压在了我们手中,不能实现祝副市长的意图。这不是“事与愿违”,“暴殄天物”了吗

    而交出去,只是举手之劳的事,为什么劳爷拖着不办呢

    难道是材料的内容过于敏感重大,使得他不敢往外交了

    于是,她取出密藏着的那份材料,认真地读了一下。她还一直没认真读过它。只是那天齐神父从看守所回来,将它交给她时,曾粗略地翻看了一下。但这回细读,却让她大吃一惊,因为这一回细读的,和那一回粗略地翻看的,完全不一样,大相径庭。上一回虽然只是粗略地翻了那么一翻,并没有读完,读的时候心情又过于紧张,就没记住多少事实和情节,但对祝磊行文中不由自主地流露的那种哀之切痛之深,欲罢不能要说又止的委婉凄切和遣词造句的清丽精到,以及偶发议论时观点的准确和简明都给她留下极深刻印象。再看这复印件,只是笔迹有些像,而文字文风和文气上,完全丢失了原有的那些特点。就好像有一比,同样一扇屏风,一个出自宫廷御匠之手,一个完全是草野粗民之作。当时她还怕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便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忆。越回忆,越觉得复印件有问题,这才肯定下来,它是个“伪作”。为什么要伪造祝磊的材料怎么可以伪造这样的东西她觉得即便有一千条一万条必须的“理由”,都不应该伪造这份材料。它毕竟是一个人生命最后的表述,也是他对这世界最后的陈述。是对,还是错,是好,是坏,都应该让他它保持原样,直接面对历史和人世。劳爷应该是懂得这个道理的。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他既然做了,一定有他的道理。

    那么,他的道理又是什么呢

    她马上向图书馆领导请了假,晚上,带着那份复印件,坐上“夕发朝至”列车,直奔陶里根而去。她不是去听劳爷的解释的。她不想听任何解释。她只要求劳爷做一件事:把“原件”拿出来对照一下,并希望他尽快把原件交出去。那天,劳爷穿着笔挺的派立斯西服,在那座会所里忙着为饶上都接待来自八方的贵客。中午,他委托他保卫部的一位公关小姐陪她去江边的一家水上餐厅吃全鱼餐。下午,还是由这位小姐陪她去市内著名的“俄罗斯一条街”购物。五点钟光景,他开着他那辆崭新的大奥迪到她住的宾馆来,给她送来一张当晚回省城的火车票,还说了三点意见:“一,你带着这样的材料到处乱走,是非常危险的:二,陶里根绝对隔墙有耳。在这里谈这事,就更加危险:一两天之内他要回省城办事。到那时候,他再约她见面谈=三,原件他存放在省城一家银行的保险柜里了。你要对照。也只能回省城去才能办到。”

    他说的是“一两天之岳”。但两天后,他没回省城;又等了两天,只等来他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这一段日子,公司这边进了些新人,老板委托他对他们进行“上岗前的职业道德培训”,所以近来特别忙,脱不开身:原先回省城办事的那个计划也不得不顺延了。但他一定会回去向她澄清这件事的。只是请她稍稍再等两天。又过了几天,一个中午,她突然接到了他的电话,说已经到省城了。当天晚上。他把曹楠接到和顺面馆。还是在后院要了个包间,而且是靠西边的那个。那个包问于扰更少。包间的后身紧邻着一道三米高的砖墙:包间门前栽着一片高大稠密的竹林。而这个包间跟另外那两个包间之间还隔着一个不小的椭圆形金鱼池和几方瘦漏奇透的假太湖石,独占着一片小天地。只待坐定,点完菜,上完茶,劳爷就主动说道:“是的,你没看错,交给你的复印件,都是经我改写过的。”

    “为什么”曹楠放下茶杯,直冲冲地追问。

    “为了你,为了我,也为了祝副市长和他的家人”劳爷答道。

    “原件现在在哪里”曹楠再问。

    “我不能告诉你。”劳爷平静地答道。

    “你不是说放在银行的保险柜里去了吗”

    “你别追问。”

    “连我也不能告诉”曹楠有一点点急了。

    “不能。”劳爷依然是那么平静。决然。

    “原因。我想知道原因。这件事,我是要对祝副市长负责的。他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那么信任我。我又那么信任您。我们总不能拿一份压根儿就跟祝副市长没啥关系的假材料去蒙骗人蒙骗这世界吧”

    “”劳爷不作声了。

    “如果您是因为担心将来要和我们一起为这件事承担法律责任才这么做的话,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把责任推给任何人。只要你把原件原封不动地还给我就行了。”曹楠“大义凛然地说道。

    “你要再说这种伤人的话,我今天就不跟你谈了。从今往后再也不跟你谈了。”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的劳爷突然这么说道。很气愤。很坚决。曹楠知道他说到是能做到的。他娶过四个老婆,生过一个女儿。他知道怎么对付女人和女孩。

    “”曹楠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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