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谍战岁月 - 第409章 佐上之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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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重庆。
    这是一个阴雨天。
    罗家湾十九号。
    军统,戴春风办公室。
    戴春风站在窗口,掰着百叶窗向外看,一辆小汽车疾驰而入,几名特工跳下车,押解着一名已经被用黑布蒙着眼睛、嘴巴也被堵住的男子下车。
    戴局座的目光盯着下面这一群人,澹澹说道,“十二小时内我要看到口供。”
    “不用十二小时。”盛叔玉嘿了一声,“局座且静候佳音。”
    看着盛叔玉兴冲冲的离开,齐伍笑着说道,“难得抓住一个日本人,大家都想要练练手。”
    戴春风点了点头。
    想要抓获日本俘虏是极难的事情。
    按照国府官方的统计数据,自民国二十六年全面抗战爆发以来,两年的时间已经歼灭日伪军近一百万人,但是,实际上俘获的日军战俘只有不到百人。
    因为战俘难抓,委座甚至向军队开出赏格,每活捉一名日军士兵就能得到五十法币的奖励。
    对于普通的国军士兵来说,五十法币是不菲的赏格了,但是,根据军统的调查,军队中的下层士兵还是宁愿把日军士兵干掉,而不是留着俘虏领赏。
    日本人不是人,就是一群野兽,在中国犯下了滔天罪行,也难怪下层士兵如此行事。
    战场上想要活捉日军俘虏很难,在特工战线上想要活捉真正的日本特工更难。
    这个日本特工是在抓捕过程中被倒塌的房屋砸晕了,如此才会被军统俘获的,整个军统上下如获至宝。
    “程武方那边有回电吗?”戴春风问道。
    “暂时还未。”齐伍说道,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帮小老乡美言几句,“局座,想要打探到‘女先生’的住处,这很难,程武方也需要时间。”
    程千帆发来密电,一则是汇报了赵义与虬江码头刺汪未果,击毙一名日军士兵,向汪填海所乘坐轮船连开数枪后,高呼口号开枪自戕殉国之壮举,言说上海市民大受鼓舞,对汪填海之倒行逆施唾弃不已,并,人皆为赵义之悲壮而感佩。
    并为赵义请功、抚恤。
    二则向总部汇报绝密情报暨汪填海已经正式向日本方面提出建立所谓‘中央和平政府’之主张。
    其一,赵义刺汪壮举,引得上海市民震动,激发国民反对汪填海之浪潮,而汪派人士所谋划的欢迎汪填海之声势,更是直接遭遇当头重击,汪氏甚至不得不推迟离船登岸时间,引为笑谈。
    此便是戴春风宁愿牺牲一名重要特工也要行刺汪之事的原因。
    戴春风将此情况报与领袖,委座大喜,很是夸赞了军统几句。
    至于其二,‘青鸟’捕获汪氏方面之谋求分裂国家绝密情报,更是功勋殊大,校长在愤怒与汪氏在错误道路上愈走愈远的同时,闻知此情报又出自程千帆之手,颇为欣慰,很是勉励一番。
    戴春风随之便去电‘肖勉’,要求上海特情组想方设法查勘汪填海之住处。
    校长虽然未明言,但是,戴春风懂领袖的心思,万不能让汪填海之成立伪中央的举动成事。
    要制裁汪填海,首要之事自然是要弄清楚其人落脚之处。
    “此事极难,我自然知道。”戴春风沉声说道,他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尽人事,听天命。”
    已经抵达上海,并且受到日本的保护的汪填海,已经极难刺杀了,此时要除掉汪填海,比之在河内之时的形势要难百倍千倍。
    须臾,戴春风突然开口说道,“拟电……”
    齐伍拿起文件夹,掏出钢笔,一只手捧着文件夹,一只手握笔,准备记录电文。
    “去电余姚,令余平安去沪,代为宣奖上海特情组。”戴春风沉声说道。
    “是!”齐伍点头说道。
    余平安此时正在军统余姚站理事。
    ……
    收起文件夹,齐伍正准备去发报,戴春风忽而问道,“谭平功那边情况如何?”
    “‘乞巧花’已经秘密向谭平功传讯,谭平功却一直没有回应。”齐伍说道。
    “去电‘乞巧花’,令其安排人手同谭平功直接见面。”戴春风冷哼一声,这个谭平功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看着齐伍,“谭平功是否暗中投靠了红党?”
    “不知。”齐伍皱眉,摇头,“可以命令肖勉暗中调查此人。”
    “可以。”戴春风点点头。
    戴春风对于‘肖勉’以及‘乞巧花’的使用是分工颇为明确的,‘乞巧花’身份特殊使用起来非常谨慎,‘肖勉’的使用则相对频繁一些,譬如说要调查某人之类的事情,掌控了偌大的上海特情组的‘肖勉’更合适。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副总巡长办公室,‘小程总’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悠长的懒腰。
    他的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这是上午的时候师傅马一守来串门,随手送给他的小玩意。
    在走廊里,程千帆看到苏哲急匆匆的走过没有与他打招呼,他忍不住冷冷的哼了一声。
    “毛毛躁躁。”程千帆骂了句。
    来到一楼院子里,程千帆同正好从院子里经过的赵枢理碰面,两人皮笑肉不笑的寒暄了两句。
    看着赵枢理离开的背影,‘小程总’的脸色阴沉不定,似乎在琢磨什么心事。
    这是一个多云的天气。
    阳光不烈。
    甚至是有些绵软无力。
    程千帆来到医疗室找老黄闲聊。
    “老黄,再给我开点牙疼的药。”程千帆说道。
    “不可吃酒。”老黄熟门熟路的配了药,说道。
    “你个老酒鬼,却说我不能吃酒。”程千帆笑骂道。
    老黄将药丸用白纸包裹好,放在桌子上,同时放在桌子上的还有一张纸条。
    程千帆低垂下眼帘,迅速地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字。
    纸条上写的是,我党地下党汤浩被宪兵司令部逮捕,组织上希望法租界特别党支部能够设法打探汤浩同志的现状。
    上面还写了汤浩的隐蔽身份,以及为何被捕。
    程千帆惊讶不已,他没有想到赵义在《东亚日报》的顶头上司汤浩竟然是我党地下党员。
    他曾经听豪仔提起过这个副主编汤浩,据豪仔转述赵义的话,赵义内心中对于极度谄媚日本人的汤浩极为厌恶,曾经建议特情组对汤浩采取行动,被豪仔拒绝了——
    汤浩非常赏识赵义,故而此人动不得。
    却是没想到这个汤浩竟然是自己的同志。
    程千帆点了点头。
    老黄则将纸条收回,慢条斯理的卷烟草,最后外面又卷了一层报纸纸条,划了根火柴点燃了,美滋滋的抽起来。
    “我会想办法打探消息的。”程千帆说道。
    ……
    宪兵司令部。
    刑讯室隔壁的一间办公室里。
    左上梅津住在慢条斯理的喝茶。
    他不说话,站在他面前的汤浩更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空气显得有些沉闷。
    偶尔会有东洋大狼狗凶狠的叫声,然后是凄厉的惨叫。
    对于冥顽不灵、同时又查实没有什么继续审讯价值的仇日分子,宪兵队会不定时的予以毁灭。
    其中最令人发指的便是被日本人的狼狗活活咬死,成为这些畜生的口粮。
    听着那丝丝缕缕地惨叫声透过门缝钻进办公室内,汤浩心中的恨意难以用言语形容,心中的悲伤不可遏制,却又不得不竭力压制这种情绪。
    他看起来似乎是更怕了,他的腿在哆嗦。
    “汤副总编。”左上梅津住将汤浩的口供供纸扔在地上,“如果我将这份口供交给清水义沢先生,你觉得清水义沢会如何处理你?”
    “太君,太君,万万不可。”汤浩捡起自己的口供,只是看了一眼,“还望太君向清水先生美言两句,我这都是胡言乱语,当不得真的。”
    胆怯而愚蠢的家伙。
    左上梅津住给汤浩下了这样的定义。
    如果是聪明人,此时不会如此辩解,更不会奢求他在清水义沢面前代为美言。
    真正的聪明人会痛哭流涕,恳求左上梅津住指点迷津,给条活路。
    自以为聪明的蠢货,也许会觉得自己有能耐取信于清水义沢,对于这份口供并不担心。
    汤浩这般言语做派,则是愚蠢,更加确切的说是又蠢又老实又可笑。
    “胡言乱语?”左上梅津住看了汤浩一眼,“汤先生的意思是在欺骗我们,欺瞒宪兵司令部?!”
    “啊,没有,没有,不敢,万万不敢。”汤浩先生一愣,然后更加怕了,他连连摆手,“太君,太君,我那上面说的都是实话,万不敢欺骗太君。”
    说着,汤浩直接跪下了,鼻涕一把泪一把,“太君明鉴啊,汤某对大日本帝国一直忠心耿耿……太君,您慈悲,太君,您看在汤某对大日本国忠心耿耿的份上,给条活路吧。”
    看着如乞尾之狗一般哭泣下跪求饶的汤浩,左上梅津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汤先生,蝗军是爱好和平,珍惜生命的,倒也并非没有活路。”
    “太君您吩咐,您吩咐。”汤浩跪在地上,向前爬了两步,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喊道。
    “哈哈哈。”左上梅津住哈哈大笑,走上前拍了拍汤浩的肩膀,“汤先生,你很好,只要乖乖听从我的安排,你的命保住了。”
    “太君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汤浩赶紧说道。
    “我可以放你一条活路,甚至可以马上将这份口供烧掉。”左上梅津住看了汤浩一眼,沉声说道,“我要你暗中为宪兵司令部做事情。”
    正在下跪乞求的汤浩闻言,勐然抬起头,一脸的惊愕……
    ……
    谭府。
    一辆汽车开进院子里。
    司机下了车,绕到后排车门边上拉开车门。
    “老爷,您慢点。”
    谭平功下了车,步履匆匆的进了客厅。
    “老爷回来了。”女佣接过男主人的礼帽,又帮着脱下西装外套,小心仔细的挂好帽子、外套。
    “太太呢?”谭平功问道。
    “回老爷的话,太太在楼上呢。”女佣说道。
    谭平功信步上了楼,便看到妻子正坐在钢琴架面前发呆。
    “桂枝,出什么事情了?”谭平功问道。
    桂枝喜好弹钢琴,这个时间也正是她练琴的时候。
    眼见得面对钢琴发呆,必然是有事情困扰。
    “老爷回来了。”谭太太合上了钢琴架,上来挽着丈夫的臂弯。
    “出什么事情了?”谭平功又问。
    “老爷,你看看这封信。”谭太太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首饰柜,从里面取出来一封信。
    “信?”谭平功接过信封,瞥了一眼,只见信封上写着:
    谭先生亲启。
    抽出里面的信纸,谭平功入目看,却是脸色大变。
    这是红党写给他的信。
    确切的说,是新四军方面写给谭平功的信笺。
    “这信是哪里来的?”谭平功急忙问道。
    他看向妻子的首饰柜,“柜子……”
    “不是。”谭太太明白丈夫的意思,若是信封是在首饰柜里发现的,那就太可怕了,“是在化妆台桌子上发现的,用我的香水瓶压着。”
    谭平功闻言,面上紧张表情并未缓解多少。
    “老爷,信中说他们会再派人和我们联系,约好时间和联系方式。”谭太太说道,“既然如此,按照他们所说的,正好可以将那笔钱完璧归赵。”
    说着,谭太太却是突然皱眉。
    “桂枝你也想到了啊。”谭平功叹口气,“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如何证明他们真的是新四军的人。”
    他自然没有将那笔抗日捐款占为己有的念头,所祈盼的莫过于将这笔钱交到新四军手中,既全了友人之托,又全了家国大义!
    但是,正如他所担心的,如何证明对方是新四军。
    万一这是其他人马冒用新四军的名义,那就糟糕了。
    而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此乃是日本人的陷阱!
    那就是阖家灭顶之灾了!
    “老爷,要不要查一查这封信是谁偷偷……”谭太太小声问道。
    若是能查到是何人偷偷将这封信投放于此的,也便有进一步的分析判断之可能。
    “万万不可!”谭平功立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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