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特克的永生者 - 第四十八章 渡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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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维特皱了皱眉,看着正无畏突击而来的敌人,再次下令。
    随即,长弓卫队迅速后退,撤上山丘,他们停止射击,正在恢复臂力。
    而四只武士营从山上扑下,举盾持棍,和冲击而来的异族雇佣兵撞击到了一起。刹那间,武器和盾牌交错,战吼和咆哮共鸣。
    这些披头散发,武器杂乱的狂野战士异常凶悍。他们几乎毫不防御,只是挥舞着石斧战棍,舍生忘死的进攻。
    修洛特看着一名精瘦的奇奇梅克犬裔,如同郊狼般扑上前去,死死抱住一名武士的盾牌。他的后背随即被战棍打裂,身躯弯折,依然扭曲着挂在盾牌上。武士只能扔掉左手的盾牌。另一位矮小的犬裔看到机会,用力挥舞起双手石斧,扑击着砸在武士的腰间。
    武士吃痛弓腰,左手拔出短刃,刺入犬裔的大腿根部,鲜血立刻泉涌。矮小的犬裔却疯狂大笑,对自己的伤口不管不顾,只是拼尽全力,再次挥动石斧。石斧砸在武士的头上,破开一个深深的凹口,后者瞬间毙命。犬裔随即哈哈笑着,无力委顿倒地,和武士交叠着死去,仿佛和墨西加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真是剽疾轻悍,轻死易发。”少年忍不住感叹。山下的战场距离他不过两百米,他看着不远处扭曲纠缠的尸体,心中微微发寒。
    “如果是奥托米人和托尔特克叛民这么拼命,确实可以理解。”修洛特想了想,“但是奇奇梅克犬裔没必要这么疯狂啊。”
    “奇奇梅克犬裔素来悍不畏死,他们习惯死亡,死亡是他们生命中的一部分。”似乎是看穿了少年的想法,阿维特认真的解释道。
    “这些奇奇梅克犬裔遍布在西北的荒漠、戈壁还有草场上,很少从事种植,只是追逐猎物。他们捕杀鹿、野牛、狼、豹、狮子、火鸡、鸟、鱼甚至是人,所有一切能够果腹的东西。”
    “犬裔们分成一只只部族,不断的迁徙,不断的游猎,不断的南下掠夺。他们在食物丰盛的时节迅速繁衍,在食物匮乏的日子彼此厮杀。年老的部落民会被毫不犹豫的驱逐出去,成为狼和其他部族的猎物。连年的风沙和饥寒让他们快速苍老,除了萨满和酋长,很少有人能够活过四十岁。”
    “犬裔的生命就像野兽,死亡再常见不过。他们为食物和水厮杀,为争抢女人厮杀,为成为头领厮杀。一场寒流,一次干旱,一阵食物匮乏,就是大乱战的开始。部落间会相互狩猎,用对方的老弱熬过饥饿的时节。”
    听到这里,再看看下面疯狂的战斗,少年一阵头皮发麻。
    “他们对我们的城邦和军团威胁不大,只是常常毁灭边境的村庄。只有懦弱的奥托米人,才会向他们提供食物来换取和平。”阿维特最后有些轻蔑的看着这些疯狂的犬裔。
    “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马,也没有牛、羊。”修洛特心中了然。北美野牛不能驯化,西班牙人还没有带来马群。奇奇梅克犬裔尚且处于游牧民族的最原始阶段,对农耕民族的城邦还谈不上威胁,但已经表现出极致的好战与疯狂。
    等到有了马匹,让部族快速移动联合,畜牧起牛羊,增加游牧部落人口,再学会弓箭,提高远程进攻武力,他们就会成为中美洲农耕帝国最持久的边患。就像天朝北方不断兴起的游牧民族。
    修洛特清楚,后世的西班牙人会和奇奇梅克人打一场持续五十年的奇奇梅克战争。在战争中,奇奇梅克人学会了骑马,射箭,使用火绳枪,甚至熬过传染病,最终用游牧民的游击战争迫使西班牙人求和。
    西班牙人只能改用怀柔的手段,免费提供食物、工具、牲畜和土地,用传教士和定居点来同化犬裔们,如此一百年,才逐渐消除北方边患。
    少年继续看着山下的厮杀。总的来说,四千墨西加武士还是占据着上风。盾牌和皮甲能够有效提高生存率,娴熟的武艺也能够更快的击杀对手。但武士的伤亡比率已经远远超出和长枪兵的交战,几乎每五个奇奇梅克人就能兑掉一个武士。
    在两人讨论的片刻,已经有近百名武士战死。看着犬裔这死战不退的架势,难道真要死上一千名武士?修洛特摇摇头。再观察纠缠的阵线,长弓武士显然也无法射击。
    “伤亡太大,不如出动美洲虎战士?”少年建议到。
    阿维特向远方眺望,看到塔拉斯科的船队刚刚回到对岸,正在装载第三批军团。看情形应该是手持木盾铜矛,身穿皮甲头盔的武士。现在他手中还有一千美洲虎,三千武士,四千民兵。
    指挥官先是点头,接着摇头。接着几面战旗挥动,连片战鼓敲响。
    一千美洲虎战士如放开枷锁的猛兽,凶悍的从侧翼扑入破碎的长枪方阵,完全把长枪兵打散。他们的兽盔闪动,口中模仿出狮虎的咆哮,战棍如闪电般全力挥击。残余的长枪民兵挣扎了不过数息,终于在接连的打击下士气崩溃,接着成群的抛下武器,绝望着跳入身后的大河。
    于此同时,三千民兵也从营寨中出来,在两百指挥官卫队的督促下扑向厮杀的犬裔。民兵们挥动着简单的石矛石锤,越过武士的大队,迅速冲到和犬裔交战的一线。他们的石矛能够扎入犬裔无甲的躯体,犬裔的石斧也能轻易的把民兵击倒,双方就迅速纠缠着倒下。
    四个武士营有默契的同时退后,一边恢复体力,一边重整阵型。在恢复了一定组织度后,各营的指挥官自动向两侧展开,试图包抄犬裔的侧翼和后背。指挥官卫队也继续在民兵后方督阵,维持民兵的士气。
    现在,阿维特手中只有三千武士,一千投石民兵,一百长弓卫队。第三批塔拉斯科人的船队正载着五千武士,向北岸渡来。
    指挥官再次下令,墨西加的舟师开始尽全力干扰对方的船队,阻碍敌军渡河。不时有墨西加的大舟发动冲锋,从两侧撞向塔拉斯科人的小舟。接着便是一声轰响,巨大的动能撞击,把船上的武士和船夫一同撞入河里。
    然后大舟的浆手再次发力,民兵们边交战边急速后退。在其他小船的武士聚集前,大舟就脱离接触。接着休息片刻,等浆手体力恢复,就再次进行撞击。这种攻击的目的并不是造成太大的杀伤,只是在尽力保存自己的条件下,发挥大船优势,迟滞敌方船队的行动。
    距离长枪兵崩溃,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对他们的围攻就已经进入杀戮的尾声。塔拉斯科人已经放下长枪,或者投降,或者跳入水中。后方的长河让追亡逐北的过程变得极为快速而简单。武士们的伤亡只发生在短暂的胶着状态,那一刻钟阵亡了近两百武士。而随着美洲虎战士的扑击,后面就是一边倒的击杀。
    短促的海螺声再次响起,随着战旗挥舞,一千美洲虎战士开始恢复秩序。他们的纪律性最高,逐渐后撤回山丘,开始重新集结。而四千追缴的武士已经完全散开,他们激烈的追击着在河岸和河中挣扎的枪兵们,还要很久才能再次整队。
    剩余的四千异族雇佣兵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武士和民兵的包围。民兵在前线和犬裔们残酷交换着生命。武士们从侧后方以多打少,充分发挥盾牌和阵型的优势,稳定收割着狂暴的敌人。
    这时候,塔拉斯科的五千武士终于开始登陆,持盾举矛的精锐们开始靠近集结。很快,两个武士营已经成型在滩头。
    阿维特再次下令,长弓武士们在两百米的距离内,对塔拉斯科的武士们进行了快速射击。他们每分钟射击10箭,在臂力完全耗尽前,最多持续十分钟。凶猛的长箭势大力沉,钉在武士的盾牌上发出咄咄的闷声,偶尔是铛铛的脆声,这是稀少的铜盾。
    而在盾牌间的缝隙,不时有长箭撕拉着破甲,噗嗤着入肉,接着是压抑的惨嚎,和扑通的落地。时不时有资深的武士放缓射速,细细瞄准片刻,接着一箭飞驰,射入敌人面门,贯穿头颅,一击必杀。
    面对持盾披甲,分散排列的精锐武士,长弓的杀伤率就降低到只有一成。在五分钟的速射中,大约有五百名塔拉斯科武士倒地,生死不知。指挥官派出了最后的三个武士营,护卫在长弓卫队身旁,等候着敌方武士的冲击。
    退回山丘的一千美洲虎战士刚刚整队完毕。他们每人带上所有的三根投枪,抽出一把插入掷矛器中,然后小跑着奔向塔拉斯科武士的侧翼。直到三十步距离,才猛地一声虎吼,投掷出手中的投矛。沉重的投矛划出可以看清的曲线,却带着无法抵抗的动能,咔嚓一声穿透木质的盾牌,插入敌人的胸腹。
    强大的动能让被射中的武士瞬息倒地,粗大的矛尖则刺出严重的伤口。中枪者不是重伤就是立刻死亡,只有铜盾才能勉强防御。只是第一轮投矛,就让两百武士倒地,足足两成的杀伤效率。
    美洲虎战士在原地稍稍休息,插入第二只投矛准备。南岸却突然传来尖锐的螺号声,这是撤退的命令。停在岸边的塔拉斯科舟师立刻重新装载刚下船的武士。这些武士们不甘心的挥舞着手中的铜矛,随后在大舟上某位指挥官的高声命令下,面带不甘的返身上船。
    伯塔德向塔拉斯科人的指挥船瞄了片刻,随后无奈的移开。
    他随手找了个正大声咆哮,挥矛示威,从而空门大开的武士射死。那艘大舟离他足足有两百五十米,敌军指挥官谨慎的藏在护卫中。舟身还在不断的移动飘荡,没有丝毫射中的把握。
    美洲虎武士的第二轮投矛只射到个尾巴,第三轮更是战果寥寥。弓箭手又对船射了五分钟直到脱力。塔拉斯科的船团就已经启程南返,在岸边留下了不到一千具武士的尸体,算是及时止损。
    南行的舟船毫不在意水中挣扎着靠近的长枪民兵们,只是把这些空手的消耗品留给还在骚扰的墨西加船队。墨西加舟师便也没有继续和装载武士的船队纠缠,只是聚集在靠近北岸的河面上,轻松的收割着水中的残兵。
    浪花轻轻的把倒地的武士淹没,然后打着卷儿把一些带走飘起,剩下的又轻轻露出头来,仿佛这是流血的饰品,装扮着战场的余晖。
    仅存的两千异族雇佣兵终于从狂热中醒来。看着远去的船队,残存的奥托米人和托尔特克叛民完全失去了士气。他们失神的转身跪倒,无力的屈膝投降,然后等来毫不留情的迎头一击。
    在这残酷的两刻钟厮杀里,墨西加阵亡了足足三百武士,近一千两百民兵。民兵们一度溃逃,后方的指挥官卫队无情的斩杀了近百人,才再次驱赶民兵上前。
    而最后的近千犬裔则发出郊狼的嚎叫,这是他们在故乡最熟悉的声音。狼嚎作为战斗的冲锋号,一路伴随着每一个奇奇梅克人。他们在狼嚎中出生,成熟,交配,厮杀,而幸运者足够苍老,就能迎来落入狼腹的终局。
    犬裔们最后疯狂的向山上的指挥官旗冲锋,指挥官卫队也被迫加入战斗。
    修洛特看着最后一个犬裔死在离自己五十步的位置上,他一只胳膊被战棍击断,后背插着伯塔德的一箭。他的嘴巴紧紧咬在一个民兵的脖颈上,两人拥抱着死在一起,嘴角还带着奇异而扭曲的笑容。
    少年摇摇头,犬裔这最后的挣扎又带走五百民兵,还有五十多名武士。墨西加武士们已经渐渐找到了应对犬裔的方法:临近的武士互相配合,排成紧密队形,多盾牌防护,以多打少。然后挥击犬裔的头颅或者脖颈,力求一击致命,不给对方垂死挣扎的机会。
    “阿维特,让武士们留点手,给我留几个长枪兵的队长。”修洛特抓住指挥官的手臂说到。
    “你想组建长枪兵?”阿维特从严肃认真的指挥中脱离出来,嘴角便带上了笑容。
    “对。墨西加诸城邦们有很多开采中的金银矿山,我准备从中招募一批矿工练一练。”少年自信一笑,指了指地上散落的长枪。“正好现在有了一批青铜枪头。”
    “行。都随你。”阿维特哈哈一笑,“这次多亏了你组建的长弓武士,他们的杀伤力和爆发力令人震惊!弓箭还能够打破对方的阵型,掌握战术的主动权。我很喜欢这只部队,要优先扩充他们的规模。”
    “好!等这场战役结束,我们就继续制造长弓。”修洛特点点头,然后看向死者枕藉的战场。武士们正站在血水中呐喊欢呼,向撤退的塔拉斯科船队示威。“战斗结束了吗?”
    “战斗结束了。”阿维特看向大河南岸的塔拉斯科大营。
    塔拉斯科国王的大旗依旧飘扬。旗帜下是连绵的营帐,数以万计挥舞铜矛的武士,满山遍野的民兵,还有在遥远湖上运送粮食的小舟。
    “但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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