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仙歌 - ρгōцωё.čōм 二四六、换个人试试
等到天色翻鱼肚白的时候,山间尚且擦着黑的小道上出现了一道身影,只着玄衣,乌发湿漉漉地披在背后,随着步伐晃动在发尖凝起水珠,滴进泥土里。
而他怀里抱着一个人,一双细足架在手臂上,点啊点,晃啊晃,脚趾生得圆溜溜的,和滚了细面的珍珠丸子一样,在半昏的夜色里擦出道白线。
十六早睡了过去,她倒是穿得齐整,除了一双裸足,哪里都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而李玄慈原本穿的红裙,早已随着水流不知去向哪里,如今只赤身穿着一袭外裳,肤寒眉艳,倒似那山间诱人魂魄的妖怪。
李玄慈抱着十六从后门进院子里时,何冲正美滋滋地用蘸了竹盐的细毛刷往牙上放。
自从与小王爷一路,他便总能从金展那蹭到不少讲究东西。
江里捞出来的第一尾鲈鱼,鲜得让人舌头都要吞进去。轻薄到都落不下针脚的入筒细布,连传信都嫌矜贵,却不惜工本拿来做夏衣里的底裳。白银雕的羽觞,又轻又漂亮,还能顺道儿验个毒。
初时何冲还只是暗暗开开眼界,随着和金展越发熟起来,便也开始雁过拔毛,从俭入奢易了。
他埋着头漱口,稀里哗啦的声音格外大,全然不知院子后面有人来了。γцsんцщц.Θńě(yushuwu.one)
李玄慈瞧了眼何冲的大脑袋,又低头看了下十六飞红的眼角,带着醉色的脸颊,还有赤裸的双足。
于是将她稍稍掂了掂,单手抱在怀中,另一只手极为顺道地拿了水缸上压缸的石头,刚要扔出去,恰巧怀里的十六动了动。
他低头挑眉,瞧她并没有醒,但也到底给了十六叁分薄面,将那馒头大的石头放下了,从旁边掐了块薄石子,嗖得一下便飞了出去。
哒。
一声细响,何冲的穴位从背后被击了个正着,还没来得及哼哼就翻着白眼倒下了。
十六的薄面用到这几乎也见底了,罪魁祸首也没管他死活,任由何冲在院子里昏过去,径直从他身上跨了过去,去里屋了。
等到买早点的金展回来把他拖进屋时,鸟都快落他身上啄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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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最开始起火那几处已被他们摸了个遍,也发现了其中内情,死在火中的几位死者全是被杀死后才丢入火场,伪装成因天狗之火被烧死的假象。
接下来,便是要去后来挖人心肝的地方,个中转变如此迅速,说不得就有什么蹊跷。
可这些人的尸首便没这么容易看到了。
之前死的几位,有不少都是朝中大臣,还有军中之人,且明面上是死于火灾,因此还是给了体面让各家自行下葬了。
如今被掏心挖肝的人家,却是实实在在死于非命,最重要的是,几乎都是白身,全家死绝,就算想给体面,也找不着活人收尸了,因此就全部拢到了大理寺一并处理。
此事本该是刑部管的,可既涉上密、事关重大,便归了叁法司统审,大理寺牵头,如今尸体就都停在大理寺内。
到底是要害地方,上可直达天听,十六没敢小觑,叁人俱换了正儿八经的夜行衣,将自己牢牢实实掩在夜色里。
可照例,李玄慈依旧是不蒙面、不换身的,好在平日里穿的也是玄衣,倒也不打眼。
等到了地方,金展先探,一个鹞子翻身就悄无声息地上了檐,靴尖在瓦片上飞快点过,没留下半点声响,连屋檐下的倦鸟都没惊动。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金展就沿着原路落了回来,神色微凝,道:“里面把守得比想象中严上不少,不过几具残尸,却有几波人守着,互不重迭交替,还留着些人随机巡逻。”
十六听了,眉头先是微拧,接着却又浮了点气定神闲,“紧张成这样,说明其中必有关窍,今晚不算白来一趟了。”
“高兴得这样早,守得如此严,有蹊跷又如何,进不去啊。”何冲在一旁泼起冷水,“金展都觉得困难,何况还要带上一个上墙揭瓦都费劲的你了。”
定考时他可没少给十六放水,明明看起来小得和猫一样,怎么动起来比猪还笨。
比猪还笨的十六毫无惭色地瞪了回去,肉葱一样的手翘了一根指头出来,眼睛眯成月弯弯,悄悄地指向旁边的人。
“师兄你带不动我,那不是我笨。”
“不信你换个人试试。”
她说得如此理不直气也壮,连李玄慈也侧首低头瞧了她一眼。眉梢眼角都露了叁分气舒神闲,上桌掀烛吃饱了灯油的灰皮小老鼠,也不如她得意。
倒忽叫他想起第一回见十六时的模样,如今想来,不过强撑镇定,心中定然满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慌张,却装得一副冷淡皮囊,硬是骗过他叁分。
是什么时候,他总能看穿她的心思,又在什么时候,十六在他面前不再矫饰的。
记不清了。
可既然她已如奶刺猬,在他面前袒露柔软肚皮,小王爷自然要让她不光得意,还要得意忘形一回。
只见他拦腰一揽,十六便如乳燕一般轻轻巧巧地上了他身,靴尖一点,东风未借,便已凌空踏步,二个活人落在瓦上,却一点声响都无,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剩下看得目瞪口呆的何冲,半天才冲一脸讳莫如深的金展道:“这……这是跟还是不跟啊?”
金展转头瞧了他一眼,老实说道:“我带不动你的。”
何冲一愣,随即大怒:“爷爷要你带,爷爷在门中学轻功的时候,你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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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筒细布:入筒细布 (另有写成筒细布)是古代岭南地区生产的一种十分精美、质优价昂布料,这种布极为轻薄,一端八丈可卷入小竹筒尚有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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