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泡沫时代 - 505. 只差一步

    桌子上放着两只折纸孔雀，能看得出一只的手法要比另外一只熟练一些。但是，即使是熟练一些的那只，看着也没什么精神。
    中森明菜有点懊恼，“出了好几次错。”
    出门之前，还担心把课教砸了，特意看折纸书，结果担心什么就会发生什么。
    教学课程最后虽然顺利结束，不过，因为中间自己也出了好几次错，牛皮纸上折过又拆开的痕迹多了，完成之后就是这么一只不怎么威风的孔雀。
    电话里听岩桥慎一说对折纸孔雀束手无策的时候，还想过这次把他给难倒。
    结果，连自己也差点被难倒了。
    她觉得懊恼，岩桥慎一却不在意折纸孔雀的精神面貌，高高兴兴端详着老师和学生的这两个作品，“这不是很不错吗？”
    中森明菜看他神采飞扬，心里没能漂亮完成任务的小情绪也跟着不见踪影，“是吗？”
    “当然了。”岩桥慎一回的很快。
    “托你的福，又学会了新的折纸花样。”把折纸小猫送到她手里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会把中森明菜变成折纸小能手，而他则成了她唯一的弟子。
    学习折纸这样的事，岩桥慎一自己大概是不会特意去买本工具书来学的。但是，中森明菜要当这个折纸老师，他也挺乐意跟着她学下去。
    就算她不擅长教学，还有点鲁莽和急性子。但是，和她交换书信，跟她面对着面，一边闲聊一边学习折纸，这样悠闲又安宁的相处，让他感觉到十分珍贵。
    赤手空拳进入艺能界，每走一步都要精心计算。
    哪会想得到，能不必算计、普通的去相处的对象，会是另一个同样草根出身、赤手空拳进入艺能界，从一颗小胖菜成长为舞台王者的桃浦斯达。
    会对教他折纸乐在其中，对着他诉说自己的家事，对中森明菜来说，大概也有和他相同的心情。
    两人都带着能和对方不带负担普通相处的想法，反而在不知不觉间，向对方吐露心事，畅所欲言。
    结果，说的越多，交往就越深，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相互负担了对方的烦恼。
    也是因为无形中负担了她的烦恼，岩桥慎一才下意识在心里记挂这几天中森明菜的反常，还有今晚不断看向他的目光。
    折纸的时候，以为她会像过去那样，闲聊一般的就把事情给说出来，结果，她只字未提。更奇妙的，是在前来赴约之后，这段时间里，她这阵子的反常好像也不见了。
    岩桥慎一倒有些被中森明菜给弄得摸不着头脑。
    中森明菜自己也觉得奇妙。
    苦恼了那么久，结果，和他见了面，面对这让她苦恼的根源，一切反而烟消云散，似乎先前都是在自寻烦恼。
    可她心里清楚，并不是那样。
    见面之前的心焦是真实的，见面以后的心平气和也是真实的。归根结底，苦恼也好、平静也好，根源都没有变，都是因为岩桥慎一。
    让她苦恼的人是岩桥慎一，但是，能治愈苦恼的人也是岩桥慎一。
    苦恼消失了，心事却一直都在。
    她回想这种变化，忽然冒出来个念头。
    害怕往前走进一步会受到伤害，所以瞻前顾后。可是，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自寻的苦恼已经先带来了伤害。
    要是这么想的话，不受伤害的关系根本就不存在。
    打开心扉，就有受到伤害的可能。但是，不把心扉打开，就既不能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对方，也无法真正接收到对方的真实想法。
    莫非向着一个人走进一步，就是给他伤害自己的权利吗？
    可是，冒出这么个念头，中森明菜却意外的没有那种要退缩的想法。
    或者说，见面之前、在能和他这么面对着面之前，想到会受伤害、一切成为徒劳的可能，会让她瞻前顾后。但是，见了面，这种想法似乎也跟着先前的苦恼一起消失了。
    似乎，对象如果是岩桥慎一，那么，他的温和，连可能会受到伤害的恐惧也能冲散。
    “我明天就开始上班了。”这时，岩桥慎一对她说。
    中森明菜看着他。
    “后天去大阪，预定在那边停留三天。等到回来，还有新年后满满的工作行程等着。明菜桑也差不多吧？”他问。
    中森明菜回忆自己的行程表，元日那天休假，昨天参加了一档节目的录制，明天又要进录音室，然后是排得满满的工作。
    “果然。”
    听她说完，岩桥慎一笑道，“要是按先前约定的，那这堂折纸教学课，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兑现。”
    “……”
    听他这么说，中森明菜露出个歉意的表情。
    岩桥慎一把她的反应收在眼里，却没有直接安慰她“没关系”，而是告诉她，“所以，还是要谢谢有希子。……新年假期最后一天，没想到能见到明菜桑。”
    也没想到她的反常出现又消失、没想到会见了面以后又约出来折纸。
    中森明菜听出他话里的安慰，心中淌过一道暖流。
    她继而想到，之所以面对着岩桥慎一，就对受伤害这件事不感到恐惧，大概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温和。
    因他而起的烦恼，又因他而消失。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这种温和。
    没有不受伤害的关系，即使是岩桥慎一这样温和、待人真诚的人，去走近他，大概也会受到伤害——先前胸中翻涌、几乎将她烫伤的话语也是真实的。
    但是，如果是这样温和、待人真诚的人，即使可能会受伤，似乎也并不可怕。
    走神的空档，忽然听到岩桥慎一说了句：“不过，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明菜桑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听他这么说，中森明菜抬起头来。……他很少这么直接的说话。
    视线相对，岩桥慎一也觉得问的鲁莽，但是，却也并不后悔这么直接的问题。是误会另当别论，否则的话，揣着个解答不了的问题，到底不是个事。
    中森明菜面对这个问题，忽然露出个小小的笑容。是因为发觉到了，所以，他才特意打电话过来吗？中森明菜觉得又从他这里得到了勇气。
    岩桥慎一却觉得她的反应捉摸不透。
    “今天晚上在想，”她下定决心，“慎一君离我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