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归途 - 25 寻路

    审讯的过程其实没有什么费事的，似乎是恐惧于覃雅，这几个人对陆凝要问的问题几乎是知无不言，或许也因为陆凝并没有询问有关他们核心的秘密有关的事情。
    这是一场由“蚀”真言的信众牵头，聚集了好几个小型信众组织完成的袭击时间，其原因仅仅是“蚀”真言下的一名预言者预测到在25区内即将有真言苏醒并选取自己的信众。对于任何已经苏醒的真言来说，增加新的敌人就是一个麻烦，因此它们的信众也必须帮助主人铲除可能的危害。
    只是这些真言信众的实力堪忧，根据三个人分别供述，一共十个真言的信众加起来也不过有七个达到了现实扭转者程度的人，陆凝也顺便了解了一下真言信众们对自身层级的区分。
    这三个人的级别只是“拾级者”，仅仅高于入门等级的“门徒”。在拾级者之上则需要经过“羽化”才能成为“现实扭转者”。拾级者们在这样的行动当中只能作为辅助工作作用，他们每个人都有一点自己的任务，但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进行拍摄，保持附近某处地面的湿润，吸烟。”陆凝思索着三个人各自的任务，这就很像是她从真言那里取得的一些仪式需要的奇怪要求，只是仅从这几个小的行为出发是无法推导出整个仪式的全貌的。
    而且那个疑似是现实扭转者的人还被覃雅杀死了……
    陆凝考虑了一下，走出去打算再看看三个人之前的位置找一下有没有更多的仪式线索。但她一转身，就看到这三人已经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而覃雅则站在旁边仔细地将假指甲重新戴好。
    “你……”
    “哎呀，这三个人身上的罪恶不够重，死不了啊……”覃雅略显遗憾地说。
    陆凝三两步跑了过去，即使覃雅刚刚那样说，她走到三个人旁边检查了一下，都已经断气了。
    “覃雅，你……”
    “啊，放心，他们身上信众的证据都会放在明处的，到时候不会是警察，肯定有更加专业的人来处理，这个基地肯定不会被死人这种事妨碍的。”覃雅笑着解释。
    “问题并不在这里吧？是我们把人带走的，如果追查很可能会找到我们身上！”
    “如果他们活着离开了，那么就是一群恶徒会追查到我们身上哦。对我而言，还不如让比较官方的人查到比较好。如果你这么害怕，可以推到我身上啊。”
    “不是我害怕。”陆凝盯着覃雅，“你是故意的吧？”
    “哎呀，我表现得这么明显？”覃雅舔了舔指甲，“说实话，我确实感觉有点无聊了，唐纳德那个人实在太喜欢追求稳定了，稳定的结果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推进线索根本找不出多少有用的来。”
    “所以……你是拥有真言的人？而且你刚刚那么轻松就杀掉了那个男的，说明你们一上来就获得了……”
    “不是哦。”覃雅打断了陆凝的话，“我和这几位一样，都不过是踏入拾级者程度的人而已，远远不足以让真言直接在现实中呈现，能做到这一步不过是因为一些特殊性而已。而且陆凝，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也早已了解真言有关的情报了吧？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不是吗？我们被安排的身份本来就更加容易受到灵感的青睐。”
    “演员组的每个人都是吗？”陆凝又问。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如果我问你，你们摄影组的人都得到真言眷顾了吗？你能回答我吗？”覃雅马上把问题抛了回来。
    很显然，陆凝也不知道自己那几位同伴有几个也像自己一样有了机遇。
    “我明白了。”
    “总之，如果有什么麻烦就把引到我身上好了，我超喜欢。”覃雅不在意地拍了拍陆凝的肩膀，“发现什么了？和我说说看？”
    “也没有特别深入的收获，最多是知道了一些真言信众聚集起来试图将一个新苏醒的真言扼杀，不过现在看起来应该是失败了，现场已经被封锁，内外的信息无法交流，仪式也只是引爆了几座建筑物而已，他们完全就是在搅乱局面而已。”
    “不可能吧？如果是这些小喽啰可能会没头苍蝇一样瞎搞，但是这群人里面肯定有现实扭曲者在领头吧？那群家伙一定知道仪式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你第一个杀死的那个男人是什么程度？”
    “羽化而已，和现实扭曲者不同的是，他们必须通过密境展开的方式才能对特定目标发动攻击，一旦在密境里被杀了，自身的消亡也不会被外界所知晓。”覃雅从地上的三具尸体上翻出他们的随身物品，摆放到尸体的旁边。
    她这样了解，陆凝怀疑这不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场景里杀人了。
    “我还有一些想要调查的东西，先离开了。”
    “回头见~”
    陆凝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女人，回到了25号区外围，此刻人群已经散了一些，因为火势已经被压下了，里面好像又没有什么热闹好看。不过区域周边还是处于封锁的状态，影视基地里的安保力量很强，现在都没有放任任何人出入。
    天色已经变黑了，周围的灯光也亮了起来，只是稀少而不明亮。毕竟25号区并不算正式开放的区域，这样一来，愿意留在周围看热闹的人就更少了，也方便陆凝重新调查一下。
    保持湿度和抽烟的那两个人的行为其实很明显有水和火的关联暗示，而在仪式当中，基础元素其实是必不可少的。只不过这两个行为不好发现，一个只要用饮料瓶偷偷往地上倒水，一个更是只要抽烟就够了。陆凝猜测还有更多这种喽啰在外面执行着类似的任务，充当仪式的一环，既然已经到了人散的时候，或许这个仪式也已经执行完毕。
    一个还未开始的仪式很难判断它的具体作用，因为陆凝甚至不能看出这个仪式有没有完成准备。但如果是完成的仪式，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难免会留下线索。
    “大量烟蒂。”陆凝找到了第一个位置，兄弟二人当中抽烟那个不在了之后看来很快就有人接替了这个位置。
    普通的廉价香烟，没有多少参考价值，如果是专业人士可以通过烟蒂上的口水之类的东西找到人吧，但陆凝自己是没那个功能。除此之外，地上的烟蒂大约有二十根以上，陆凝估算了一下自己离开的时间，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吸完这么多的。
    第二个地方，被浇湿的土壤。
    这里倒是无法判断了，毕竟离开的时间也不算很长，那人选择的地方是路边树的泥土，保湿能力也比石板路要好，看不出之后有没有人在这里倒水。
    但是在这两个地方已经可以看到一些延伸出来的痕迹了，正如陆凝所想的那样，这场仪式其实已经顺利完成，或者至少如少数几个现实扭转者意图的那样完成了。她继续沿着痕迹走过去，很快就找到了第三个线索位置。
    几棵树木靠近根部的位置被人用刀划了几道划痕，如果不是一起看的话根本看不出其中的含义。三个位置的定标已经让陆凝能够看到其中的一些轨迹了，这背后果然有多个真言的痕迹。
    她伸手摸了摸怀里的小刀，然后给柯道琳、瞿奕和郭骁都发了个消息，告诉她们自己要去看看25区内的情况，然后说明了一下自己的发现之后就动身了。
    虽然仪式整体的效果尚未明确，不过陆凝已经清楚被打开的通道是什么了。现实扭转者的图谋并不只是让一个真言继续沉眠下去，他们追求的更多，而之前她见过的“桥”其实也在这群人之内。
    连接、沟通、通行作用的“桥”在仪式配合之下，已经形成了一条接通了真言所在与现实之间的通道，难怪外围发现的都是喽啰，真正办事的大概早就已经进入了桥的对面。不过这次陆凝可不敢直接从桥上过去了，上次算是私仇，桥的对面只有一个人守着，而这一次肯定不会是那样一个弱者看守了。
    她感到自己穿过了一道令人目眩的墙，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穿过的。25号区外围的封锁人员全部都消失了，只有安静的夜晚，灯光照耀在路面，没有星星和月亮。
    “头有点……痛。”陆凝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使用真言知识的后遗症开始出现了，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依赖不依赖的问题了，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她也渐渐难以区分哪些是自己原本所了解的东西，哪些是真言带给自己的。
    一条黑灰色的石桥在几十米远的地方，桥的一端架在地上，而另一端则向着天空延伸过去。在没有星月的天空上，很多手指粗细的触须垂落下来，它们的分布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如果触须下面原本是人呢？
    陆凝走进了25号区内部，刚刚那样的桥并不是只有一座，好几座类似的桥在25号区四周架起，但并不在空中交错。陆凝走到了一根触须近前，看了一眼触须末端的位置，确实和一个一米七左右人类直立时头部高度一样，其余的触须也都在差不多高矮的位置。
    当然，这个世界并没有人。这些触须大概只是……现实人们的某种代表。
    这时，陆凝听到了一阵略显刺耳的声音。就像是金属摩擦地板一样，更具体一点，像是拖着沉重的武器走在街道上一样的声音。
    陆凝心生警惕，立刻躲到了一座房子后方，她没有好奇地探头去看，只是根据声音传来的响亮程度判断着对方的移动速度。
    没有脚步声——理论上来说，有物理实体的存在使用拖拽的方式拿着武器，自身也一定承担了一部分重量，脚步声绝对会有。陆凝甚至都将耳朵贴在地面上了，却依然只能听见拖拽声，那么……难道是个飘着的东西？
    她无法确定，也不想冒险用眼睛去看。直到拖拽声远去了，陆凝才从房屋后面出来。
    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她不应该停留太久。陆凝思索了一下之后，尝试着伸出手，去触碰其中一根触须。
    手指和触须碰到的一瞬间，陆凝猛然感觉到一片飞鸟的影子自眼前掠过，鼻翼间有一些淡淡的臭气传来，似乎是林地间野兽的味道。飞鸟经过之后，她骤然发现自己站立在一片蔚蓝色的海洋旁边，五颗黯淡的太阳悬挂在天边，其中一个已经沉落了一半，天空上的云呈现着放射状以五颗太阳为中心自远而近辐散了过来。在她的背后是一片在废墟都市上重新生长起来的森林，飞鸟已经落入了那片密林之内。
    陆凝一时有些惊讶，不过手已经抓住了怀里的刀柄，她微微呼出一口气，空气中出现了一团白雾。
    这个地方能够直接应用真言。
    果然自己是来到真言的世界里了吗？不，也可能是海港和海的交界处，这里如果真的是那片海的话也没什么不对。
    但没有人。
    陆凝低下头，脚下踩着的是黑色的细沙，沙子当中有很多细碎的亮晶晶的东西，像是钻石一样璀璨。一些大块的黑色礁石正在被海浪拍打着，每次拍打，上面都会明显落下一些沙子，但这些缺口部分又正在生长，仿佛石头是什么活着的生物一般。
    她感觉有一些恶心，现在她不想思考自己脚踩着的这些黑沙究竟是什么。
    此时此刻，身上的三个真言又一点反应都没有了，装死倒是一绝。
    陆凝向前走去，走向海洋。
    湛蓝色的海水很冷，不过也不到让人走不下去的地步。五个太阳却没有散发出多少温度来，它们甚至不是白色，而是呈现灰色或者绿色，即使直视也不会感觉到刺眼。陆凝弯腰掬起一捧海水，目光向其中看了过去。
    是的，海水中反射出了五个太阳的实体。那些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真言在人类眼中所呈现的“像”。
    也直到这个时候，她的身上才升起了更加幽冷的寒雾。
    “蚀”、“诺”、“舞”、“刻”、“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