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 270、术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武夫当争,故天下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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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内。
    赵都安两跨步,抵达桌前,捏起墨条在砚台内转了两圈,匆匆提笔,在纸上写下三行文字:
    一、武者之心,锐意进取,不怕失败。
    二,挑战各方,融百家之长。
    三,不躲不避,莽夫之勇。
    “呼!”写完提笔,赵都安长舒一口气,凝眉盯着白纸黑字走神。
    这是他今日,跟在海供奉身边,提取的教诲。
    “海公公看似无章法,实则这些天,都在一步步,引领我真切体悟这些。”
    “所以,心境突破,跨入神章的关键,就在这些文字里。”
    赵都安看向第一条,思索片刻后,他提笔划去,改为了“目标”二字。
    “这条的关键,并非武者之心,而是立志,即确定目标。
    大虞太祖开创王朝,俨然不是个纯粹追求武道的粗人,必有定鼎天下之志,学武,或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
    “我的目标是什么?是求存。”
    赵都安目光坚定。
    封侯拜相,成为文臣领袖?成为一代名将?还是权臣之首?或抵达“人仙”境界?
    这是他的目标吗?从来不是!
    那是“欺君”?迎娶女帝?
    同样不是。
    “我的目标,从来都是想更好地生存,不必朝不保夕,生死执在他人手中。
    前世为此,劳碌至死,今生也是摆脱危机四伏的局面……可这几个月来,随着我地位攀升,我的紧迫感在降低……我对目标的追求,也在下降……
    朝着目标的脚步不坚定,就注定无法达成!”
    赵都安猛地醒悟。
    他看向第二条,略一思索,也提笔划掉:
    “学百家之长,是当年的老徐,以及今日的底层武者要做的。而我,已获得武神传承,就没必要去浪费功夫。”
    他最后,垂眸盯着第三条。
    耳畔,回荡起武馆中,持竹竿的老叟呵斥学徒的话语。
    “是了,我太依赖头脑和他人了。
    无论是徐君陵派人挑战,还是柴可樵找茬,我第一反应,都是借力压人……因为这危险性最小,我在本能地避开风险,认为有权力不用,自己上太蠢。”
    “但……这却损伤了武道核心……”
    赵都安眼前,倏然浮现。
    画卷中,青山脚下,大虞太祖浑身染血,躺在夕阳余晖里说出的那句话:
    “打不过,才更要打。”
    心海难以遏制动荡,恍惚失神。
    “没错!贞宝很久前就说过,我想在修行路走更远,就不能永远龟缩在安全的京城内,必须直面外界风雨……
    并不是说,我需要事必躬亲,权力依旧可以用,人脉靠山,保镖护卫,都可以用……
    但这有个前提,就是我不能过于依赖这些!”
    “一旦依赖成瘾,会逐渐变得怯懦,生出畏惧心,导致再无进步的可能!”
    赵都安猛地惊醒。
    意识到,自己此前,对待‘修行武神图的天赋’,乃至身藏“龙魄”,下意识地都想隐藏。
    想“苟”一点。
    怕被女帝发现。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怯懦?
    这是他性格的体现,无论前世今生,混迹官场,习惯了谨慎,察言观色,小心行事……这帮他在大虞立足。
    却也成了他的牢笼。
    “我明白了!这就是我心境无法突破的瓶颈!”
    这一刻,赵都安大彻大悟,只觉豁然开朗。
    找到了问题,接下来如何改正?
    赵都安突地想起,不久前,海公公与他的那段对话。
    彼时,海公公提及,《武神图》与现实中的修行者互相影响。
    “也就是说……解决方法,就在武神图中!是了,这既是皇族完整功法,又岂会不包含突破心境的法子?”
    赵都安双眸陡然亮起,福至心灵。
    他将手中毛笔一摔,迈步推开书房门,大喊道:
    “赵伯!”
    少顷!
    亲手将他养大的赵家“老管事”急匆匆赶了过来:
    “大郎,有何吩咐?”
    赵都安激动地拽住老管事的衣袖,飞快道:
    “赵伯你带人,去书铺,去书局……总之,我需要市面上,所有的记录有太祖皇帝昔年行走天下的书籍,以及传记!是所有!都买回来!”
    老管事愣愣点头,忙应下,立即忙不迭招呼家丁出门采购。
    太祖帝晚年,曾亲笔记录一生经历诸事,有传记流传。
    此外,其当年行走四方,见过许多人。
    同样,也被江湖上太多人记得。
    那些曾与大虞太祖交手过的前辈,也有许多留下只言片语,零散分布于许多人物传记中。
    “变强,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模仿强者,武神图的真谛,在于让我近距离模仿老徐。
    不是学习他的外在,而是学他的思路,他对修行的态度和想法……
    而尽可能搜集足够多的资料,可以补全武神图中缺失的部分,帮我加速这个过程。”
    赵都安负手立在书房门前,眼中再无迷惘。
    这是他前世学习上岸总结的经验。
    在此方世界,依旧可行。
    ……
    很快的,一册册人物传记,被赵府家丁们送入了书房内。
    老管事办事极细致,严格遵照赵都安的命令,买回来的书籍,就堆成了小山。
    其中大部分书中,记录太祖皇帝的段落,可能也就几句。
    赵都安毫不介意,当即翻阅咀嚼起来。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上辈子,考试前在家中疯狂备考的状态。
    接下来几天,赵都安几乎足不出户,谢绝了一切对外工作。
    没有再找海供奉,衙门里的事,也撒手不管。
    整日泡在书房中阅读,思考,吃饭睡觉都在这里。
    好似疯魔。
    到了第三天,赵都安又叫来老管事,要求给他准备大量的笔墨。
    竟毫无征兆,开始了绘画。
    赵都安没有专门学过画画,也没准备学,只是将自己关在房间中,铺在画纸上,尽情泼墨勾勒。
    很快的,画完的画纸堆满了地面,无处下脚,他又一股脑丢出来。
    “娘,大哥这是怎么了,突然将自己关起来,又是读书,又是作画,还不时披头散发地在屋中发呆,盯着空气一动不动。
    我之前给他送饭,他好似都不认得我了……莫不是练功入魔?”
    庭院中,凉亭下。
    少女赵盼忧心忡忡,来到母亲身旁。
    从这里,可以看到不远处的书房,门扇紧闭。
    距离赵都安闭关,已经过去了一周。
    整个赵家的气氛,也变得有些沉重压抑起来。
    尤金花坐在凉亭条凳上,面前的石桌上铺着许多送出来的画卷。
    画中用极粗糙,拙劣的画技,描绘着一场场武夫战斗的场景。
    若海供奉在此,就会一眼认出:
    这里的每一幅,都是这段日子以来,他领着赵都安观摩看过的,真切发生的厮杀。
    这些积累,终于在此刻,一股脑涌现出来,推动赵都安逐步靠近那个玄妙境界。
    “莫要说胡话,大郎岂会入魔?”
    丰腴有致的继母啐道,但脸上的神情,却比女儿还要担忧:
    “之前,那位宫里来的老爷爷,不是来家中看过?都说了没事,切勿打扰大郎。”
    她指的是海公公。
    蟒袍老太监期间来了家中一次。
    得知赵都安闭门疯魔,脸上笑容欣慰,没有去打扰,便迈着轻快步伐走了。
    赵盼秋水般的眸子闪动:
    “可那老爷爷只是远远看了一眼,都没进屋。”
    尤金花咬着嘴唇,也是拿不定主意,想了想,催促女儿:
    “要不你去一趟诏衙,找那个马督公,说一声,看人家怎么说。”
    身为妇道人家,尤金花并不清楚海公公身份,只知道是“宫里”的,并不大相信。
    但对于继子上班的衙门,主管大领导,便十分信服。
    赵盼点头,匆匆去了一趟。
    带回来的消息是,马阎认真听了她的讲述,露出笑容,说:
    “不必打扰,是好事。”
    于是,忐忑不已的母女两人,便只好压下担忧,期待大郎早日好起来。
    ……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在赵都安闭关炼心这段日子,京中的气氛可谓“烈火烹油”。
    佛道斗法的日期一点点临近。
    城中也热闹的紧,京城的客栈几乎全部爆满,填满了来看这场大事的外地人。
    以诏衙为首的禁军们忙的脚不沾地,连轴转,不停地处理城中随时爆发的冲突。
    而随着热度攀升,关于佛道两家,这一次斗法的细节,也逐步纰漏。
    人们的目光自然还是聚集在出战人选上。
    因规矩是神章境的年轻弟子角逐,有境界和年龄两道门槛,因此人选并不难猜。
    天师府一方,最大热门是金简神官。
    公输天元作为师兄,并非无能,而是他主修的“匠神”途径,并不擅长斗法规矩。
    而老天师张衍一的其余弟子,年龄境界都不符合,也就没回来凑热闹。
    神龙寺一方,备受瞩目的,乃是一个法号“天海”的小和尚。
    ……
    天师府,最深处。
    独门独户的院落中。
    穿着脏兮兮神官袍的公输天元撬开院门。
    眼前,是巨大而神秘的大榕树。
    入秋后,大榕树巨大而茂盛的树冠,一夜化为了金黄色,灿灿如火。
    却没有任何一片落叶凋零。
    大树下,身材高大,眉目狭长的老天师依旧靠坐在摇椅中,手中捧着天书玉简,在不知多少次阅读。
    “师尊,”公输天元规规矩矩站定行礼,“我找不见师妹了。”
    张衍一神色淡然,似对于关乎天师府荣辱的斗法并不挂心,笑道:
    “你找她做什么?”
    公输天元忧心忡忡:
    “弟子又想法子,打探了神龙寺那边的情况,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这个做师兄的,本该出力,可惜着实不擅斗法,历代斗法,对参与者携带的镇物法器数目,都有限制。
    奈何我这一身宝贝镇物,愣是带不上去……便只能多多为师妹参谋了。”
    他絮叨了一阵,才神秘兮兮道:
    “弟子听闻,那天海小和尚已可踏入世间境,但刻意在压制,殊为歹毒,明显是故意在等着咱们啊。”
    张衍一恨铁不成钢地道:
    “教训伱多少次,大道从没有争的说法,唯有武者才喜欢争斗,我等求道之术士,想走得长远,切莫将心神放在他人身上,只顾自己,才是最有力的‘争’。”
    他一抬手,在地上画出一长一短,且并不相交,而是平行的两条线,说道:
    “佛道两家,便如这两条线,想要长,专注修行即可超越旁人。”
    公输天元没吭声,悄悄伸出靴子,将长的那一截抹短了一段,嘀咕道:
    “弟子觉得这样更有效。”
    “……滚出去。”
    张衍一没好气道。
    “哦。”公输天元屁颠屁颠跑了。
    等人走了,金黄色泽的庞大榕树冠摇曳,显出一个模糊的人脸来。
    虚幻的声音回荡:
    “莫要与小辈动气,等他年长些,自会明白这道理。”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张衍一忽然念出,与赵都安闲聊时记下的一句话。
    感慨道:
    “赵小子年纪更小,却已能说出这番话。可惜,他修行太短,且偏偏去走了那武道,反而耽搁了天赋。”
    金黄色大榕树沙沙笑道:
    “武者往前走,须不躲不避,与人争。
    恰与道门清静不争相悖,你觉得,他是个争,还是不争的性子?
    那赵都安既与公输天元走在一起,便是二者脾性有共同之处。”
    张衍一沉默了下,叹道:
    “我明白,他未必适合术士这条路,但……罢了。”
    老天师闭上眼睛。
    佛道斗法就在这两日了,他也无暇去想其他。
    ……
    皇宫,女帝寝宫内。
    徐君陵今日又入宫,找皇姐玩耍。
    徐贞观抽空,与她一起在屋中下围棋解闷。
    “皇姐,那神龙寺的天海小和尚,到底如何?我虽听过,却也不甚了解。只觉名声不大。”
    徐君陵好奇道:
    “传闻中,其天生眉心有一颗竖眼,因吓坏了父母,被丢弃在外,被庙里和尚捡到养大。后被路过的神龙寺法师察觉慧根极强,带回神龙寺。
    玄印住持亦对这少年颇为重视,称其眉心竖眼为‘慈眼’,说少年天生可分辨人心善恶。
    这少年据说性格又与其余和尚不同,颇为乖戾,不喜坐禅,整日行走在外,惩恶扬善。动辄以武力强度恶人……手上沾了不少人命,在佛门中,人缘也不很好。”
    对面。
    身披常服的徐贞观坐姿随意,却自有一股帝王之气,气场上与小郡主对比鲜明。
    三千青丝披洒,眉目如画的女帝笑了笑。
    手执棋子,目光飘向神龙寺:
    “朕又如何得知?”
    ——
    铺垫啊铺垫,下章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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