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医至明 - 第680章 反思

    晚上过八点，某其貌不扬之私家餐馆。
    华山医院的谈副院长，正在与几位朋友把酒言欢。
    酒至酣处，忽然有人问谈副院长，对将来有什么具体的规划？
    谈副院长放下酒杯，轻声笑道：“未来规划？哪还有什么规划啊，我今年已经五十一岁了，未来已经能看到头了。”
    “干好这一任副院长，接下来，要么调去其他三甲医院做一任院长，要么去卫健委做一个养老的闲职。”
    头顶铮明瓦亮的大鼻头中年人，呵呵笑道：“老谈，你就没想过就地转正，做一做华山医院的院长？”
    谈副院长笑了笑，说：“黎院长至少会在院长位置上坐满两任的。”
    大鼻头中年人神秘一笑，说：“老谈，计划不如变化快，或许没几个月，黎院长就会高升了也说不定呢。”
    谈副院长微微一怔，一脸郑重道：“老魏，你向来消息灵通，这是有内幕消息？”
    被喊做老魏的大鼻头中年人，见一桌人都看向自己，先是拿快子夹了一根豆芽吃下，接着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白酒。
    他缓缓放下酒杯，缓缓的说：“卫健委主任要调任其他岗位，黎院长最有可能接任。”
    老魏又嘿嘿笑道：“说是黎院长得罪了其他几大医院的院长，他们就想用这种明升暗降之法，把他搞走。”
    “老谈，这可是你的大好机会呢。”
    谈副院长微微一怔，摇头道：“这不是我的机会，这是有人想来华山医院摘桃子。”
    “不过，有余至明医生的支持，黎院长的位置稳如泰山，谁也动不了。”
    老魏有些不解，说：“余至明医生，我知道，天才医生。他再是厉害，也不过是医生，能左右了一院之长的调动？”
    “其他人不行，但余医生可以。”
    谈副院长迎着众人询问的目光，解释说：“你们不在医疗口，不能真正明白余医生他所代表的意义和重要性。”
    “简单一点说，余医生手上的两个癌症研究项目一旦有了成果，将会极大的造福我国每年近五百万的新增癌症患者。”
    老魏浅浅笑道：“癌症，全世界顶尖的医疗机构都在研究，但是研究这么多年了，可有真正有创造性和突破性的成果出来？”
    “余医生年纪轻轻的，更不用指望了。”
    谈副院长轻轻笑了笑，没有解释。
    这种事情，在真正的成果出来之前，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夹了一快子菜吃下，耳边又响起了一个磁性男子的声音。
    “谈院长，余医生那见微知着的身体探查本事，我是知道的。”
    “很多人都信誓旦旦表示，世界上最为精密的医疗仪器，都比不上余医生的一双手。”
    谈副院长看向说话之人，四十五六的年岁，方脸，五官看着挺平易近人。
    这是今晚的做东之人，谈副院长在他人介绍下，与这人有过三五次接触。
    方脸男子迎着谈副院长的目光，接着说：“谈院长，我有一位朋友，身体不舒服至少有两三个月了，一直查不出确切病因。”
    谈副院长轻笑道：“你把你朋友的病历给我，我交给余医生看看。”
    “复杂疑难杂病，余医生会有兴趣。”
    方脸男子轻叹一声，说：“病历没有问题，但我那朋友因为一些原因，很不方便回国接受余医生的检查。”
    谈副院长皱眉道：“这就麻烦了，余医生每天工作忙碌，可没时间出国。”
    方脸男子笑道：“可以工作原因出国嘛。我知道，二月下旬，国际抗癌联盟会在泰国举行一个医学研讨会。我还知道，国内一些知名肿瘤专家都会去参加。”
    “余医生肯定有兴趣去参加吧？”
    谈副院长盯着方脸男子看了片刻，呵呵笑道：“这得看余医生的个人意愿了。”
    “如今在我们华山，已经没人能要求余医生做事了，只能是提出请求……”
    时间飞快，转瞬到了翌日早上近七点。
    君山府的余家客厅，充斥着接连不断的“砰砰”、“啊哈”之声。
    客厅的健身区，那立式沙袋如同惊天骇浪中的小舟在左摇右摆，似乎在下一秒，就要倾覆了。
    余至明踩着动感单车，看着一旁的青柠挥拳踢腿如狂风暴雨，就有些胆颤心惊。
    “青柠，晨练以轻量运动为主，你没必要这么大动作吧？搞得就像是你在我家人面前展示实力，耀武扬威一般。”
    青柠停下动作，看了一眼不远处围观的小雪、曾妍、祁韬、宋峤几人，嘻嘻一笑。
    “人家这是在锻炼减肥呢。”
    “想着在订婚宴上，穿着美美的礼服，给你长面子啊。”
    余至明也下了动感单车。
    宋峤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很是狗腿的把干毛巾送给两人。
    余至明用毛巾擦了擦脸上汗水，说：“你身材已经足够好了，没必要追求完美，也要给其他美女一些活路。”
    青柠眉眼弯弯，双眸闪亮。
    “女为悦己者容嘛，我把自己变得更好，也越能证明对你的爱呀，嘿嘿……”
    余至明就是一咧嘴……
    早饭期间，余至明接到了古青冉来电。
    “至明，昨晚手术方案会诊一直讨论到了凌晨三四点。他们最终给出的手术方案，说是能保留约四十五的肝脏。”
    余至明咽下嘴里的食物，说：“才四十五，我个人是不看好的。”
    “患者坚持？”
    古青冉在通话里嗯了一声，又道：“几位肝脏专家也说，就患者的肝脏和身体情况，这个四十五能基本满足需要。”
    “一两个月后，随着肝脏在代偿功能下的加速恢复，就能完全满足身体需要了。”
    余至明轻切道：“问题是，他能不能撑过一两个月。”
    “在我看来，他撑不过去。”
    古青冉在通话里道：“至明，既然患者坚持，那就赌一下运气吧，万一成功了呢？”
    又是赌。
    余至明心中火气，滕的一下就上头了。
    对医生来说，赌意味着超出了自身能力的勐冲莽撞，是一种很不负责的表现。
    余至明很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忽然间，他察觉到自己握紧的拳头被温软给包围了。
    余至明看向身旁一脸担心的青柠，深吸了一口气，回了一个比较勉强的笑容。
    他另一只手，拿起外放的手机。
    “古青冉，我这个癌症治疗方案，可以说是被财富和权势给绑架了，我很不喜欢。”
    “就这一波了。”
    “我不希望再次看到类似的情形。”
    沉默片刻，古青冉的声音才再一次从手机中响起。
    “好，就这一波了，下不为例。”
    余至明放下手机，拿起快子准备接着吃饭，意外发现，一桌人都在安静看着自己。
    “你们怎么都不吃了？”
    宋峤小声回道：“小舅，你刚才的样子好吓人呢，我怕弄出动静被你打屁股。”
    余至明轻笑道：“刚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一时有些生气，现在好了！”
    余爸开口道：“都说上位者有不怒自威的气势，我看呢，你也是养出自己的威势了。”
    余至明嘿嘿笑道：“在爸妈面前，我哪敢发脾气啊，刚才真的只是一时没控制住。”
    “爸，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余爸道：“老五，我没说你刚才错了。”
    “你不仅是主治医生，还不是一般的医生，比患者，比其他人更清楚治疗效果。”
    “只要你自己强大起来，立起来，无论多少财富，多大权势，都不能左右你的决定。”
    余至明点头道：“爸，你说的对。当初就是我松了口，同意了宁安医院的要求。”
    “归根结底，还是我没能坚持住原则。”
    “我以后会注意的。”
    余爸很是满意儿子的反思，拿起快子轻笑道：“吃饭，都吃饭啦……”
    早上过七点半，余至明坐在房车的副驾驶位上，离开了小区。
    他把车窗玻璃降下了一条缝，吹进来的冷风让车内温度一下子降低了好几度。
    余至明在“冷静”之下，思虑起来。
    说到底，还是他顾念着与古家的关系，不好意思拒绝古青冉的请求。
    根源还是在于他偏软重情的性格上。
    这即是优点，也是缺点呢。
    头疼啊！
    余至明长呼出一口气，耳边响起周沫轻轻的声音。
    “余医生，心情不好？”
    余至明横了她一眼，说：“有事说事，没事就别打扰我。”
    周沫小小的撇了撇嘴，说：“昨天那位你怀疑是急性白血病的志愿者，我今早上了解过了，确诊了，就是急性白血病。”
    “她已收治入院。”
    余至明轻嗯了一声，忽然神情一凝，立时转过头透过车窗看向外面。
    此时，车子正经过一处公园。
    “停车！快停车！”
    周沫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的踩刹车，在最快时间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下一刻，她就看到余至明下了车子，向后面狂跑而去。
    周沫也赶紧下车，拔腿追去。
    勐追了几十米，周沫就看到余至明停在了一处垃圾箱前。
    只见余至明弯腰扯开垃圾箱旁，地上的一件红色羽绒服，小心翼翼的抱起了一个类似小包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