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墓兽今天也很忧郁 -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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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龙不满地朝她呲了一下雪白的利齿。
    李药袖吓得一个骨碌爬起来就想跑,结果被青龙从背后再次用鼻尖拱倒。对方似乎喜爱上了这个有趣的游戏,李药袖爬起,被拱,再爬,再被拱……
    精疲力尽的李药袖四肢大敞,双目无神地仰面躺在地上,喃喃道:“爱咋咋地吧。”
    青龙意犹未尽,却见无论它如何威逼恐吓,银黑小兽都是一副“有种你吃了我”的摆烂模样,金色的眼眸危险地眯起。被玩性强行掩盖下去的食欲再度烧灼着心头,好饿啊,它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进食了,不论它还是他……
    鳞片擦过地面的声音窸窸窣窣,李药袖偷偷睁开一个眼瞄了瞄,却蓦地对上一张垂着一丝银线的血盆大口。那一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呆呆望着两排锋利的牙齿霍然朝她咬下……
    死亡的痛觉迟迟未来,反而是一道冰冷黏腻的触感顺着她圆滚滚的肚皮一滑而过。
    李药袖:“哈?”
    “吸溜~”这次的触觉更为明显了,李药袖再难装死,快准狠地抬起两爪阻拦再度舔上来的长舌。
    青龙收回长舌,不满地喷出一道鼻息,焦躁地甩了甩尾巴,砸得石壁火花四溅,碎石乱飞。
    李药袖顶着巨大压力,坚定地捂住自己的胖肚皮,愤怒咆哮:“兽可杀不可辱!”
    “……”小青龙眨了眨眼,金色眼眸变化过种种混乱的情绪,最终慢慢沉淀为不可置信的震惊。它迅速支起脑袋,刷地松开层层卷住李药袖的身躯,尾巴尖四下乱晃:“我……我方才饿昏了头了,对不住。”
    李药袖委屈又嫌弃地擦去肚皮上的龙涎,一条尾须飘逸的尾巴尖默默递到她面前,她狠狠拍开,又递过来,最后她抽噎一声,一把揪过尾巴上的长须用力擦了擦黏糊糊的肚皮。
    小青龙安静又心虚地趴在一旁,目光游移时不时飘到小镇墓兽身上,在她察觉之前又飞速移开,等自己的尾巴被毫不留情地甩开,它方不自然地闷闷道:“我与这具身体融合太深,它死前似乎怨气深重,我时常会被它影响,控制不住自己……”它低低地对李药袖道,“实在抱歉。”
    李药袖的气愤中多少有些虚张声势,她与这条青龙的实力差距太大,如果对方真下定决心吃掉她,她也毫无办法。所谓的愤怒,不过是察觉到对方的杀意并未有实质性,想给自己求得一线生机罢了。
    情绪冷静下来后,她斜睨了小青龙一眼,干巴巴地说:“你别骗我哈,我看你并没有受伤的痕迹啊?”
    小青龙沉默片刻后道:“这是幻境,一切都是虚无,我怕原本的样貌惊吓到你,所以稍作修饰了一番。”
    李药袖抖抖尾巴,威严庄重地对它道:“我乃镇守皇陵的神兽,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曾有数百活尸在我面前群魔乱舞,我也面不改色。”
    “……”小青龙似想起什么,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良久叹息道,“好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青黑色的龙身剎那簌簌落下无数鳞片,一时间完整平滑的躯体骨肉分离、千疮百孔,连那对漂亮骄傲的小龙角也折断成半根,唯有那双竖瞳依旧金光粲然,平静温和地注视着李药袖。
    李药袖原先准备好的诸多嘲笑之语梗在喉头,嗓子里像洒一把盐,莫名的苦涩,过了许久她才轻声问了一句:“我能摸摸你的角吗?”
    小青龙温顺地垂首。
    李药袖抬爪,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残缺的龙角,断口处平滑光整,似是被什么利器直接砍断。胖乎乎小爪迟疑着轻轻地又碰了碰它鳞片脱落的地方,看着露出的森森肋骨,小声道:“可我觉得,你还是一条漂亮的小青龙。”
    小青龙闻言沉默了很久,似是怀念又似欣然地轻叹了一声,也礼貌地发问:“那我能蹭蹭你吗?”
    李药袖一本正经地思索片刻后点头:“可以。”
    于是千疮百孔的小龙蹭了蹭他可爱又心软的小镇墓兽。
    更新啦~不知道为啥,这章本来想写得好笑点的,后面居然写得有点点想哭,小龙和小袖都是又可怜又温柔的人啊qaq
    第33章
    同坠幻境
    一盏茶后,李药袖面无表情地艰难推开小青龙乱蹭的龙头:“够了够了!你矜持点!”
    小青龙快速眨了眨金眸,慢吞吞地挪开:“这具身体的本性对我影响很大,偶尔会稍稍失控。”它怅然地垂下龙首,“给你造成困扰了,抱歉。”
    李药袖揉脸的爪一顿,不满的心情在看着小青龙残破的身躯时悄悄散去。她故作大度地叹了口气,摆摆爪:“罢了罢了,体谅你困在这洞里许久没见人,一时有些激动,”她转而满心好奇问道,“为什么你口中说的本性与我在书上看到的龙不大一样?”书中的龙可都是行云布雨,恩泽一方的庄重神兽。
    青龙优哉游哉地半趴在地上,它一动鳞片就簌簌往下掉,看得李药袖一阵肉疼,可它自己却毫不在意,愉悦地摆了摆尾:“我不知是所有龙皆如此,还是仅仅这条如此。总之,在我时常能感觉到它极度喜怒无常,懒惰、嗜欲、贪婪还有残暴。”
    李药袖听得一愣一愣:“那你的意志还蛮强大的,居然能压制这么凶厉的恶兽,”她脑中灵光一闪,心有戚戚焉问道,“你说你是魂魄附身在它身上,那你死前……是人吗?”毕竟当世绝大部分妖物才开化不久,绝没有青龙如此清晰理智的谈吐。
    不知为何,李药袖问出口的剎那心脏噗咚噗咚跳地极快。如果真如她所言,这条小青龙岂不是和她的经历极其相似?这世间真有如此雷同的经历吗,还是说他也与当年皇陵中的国师有关?
    青龙金眸半阖,李药袖无法从那张平静的龙脸看出丝毫端倪,过了很久就在她几乎以为青龙支撑不住昏死过去时,如金石碰撞的嗓音响起在她耳侧:“我生前的确是个普通凡人,”沉静的双眸直直看向惴惴不安的小镇墓兽,“你既如此问,那你生前也定是凡人了?”
    李药袖愣了愣,下意识点点头。
    “倒是有趣,”青龙似是沉思又似是在犹豫,良久它慢慢开口,“我生平枯燥乏味并无特别,若说有特别,应当是辜负了一个……”
    它倏地中断话语,双眸凌厉地看向头顶:“第二重幻境来了,”它无奈叹气,“老蚌当真是醉酒误事。”
    “什么?”正满心期待与同道中人友好交流的李药袖懵懂懂地随他抬头,不料被乳白雾气再度兜脸蒙了个彻底。
    李药袖:“……”
    ……
    “娘子,娘子?”担忧的声音不停响起在李药袖昏昏沉沉的意识中,她头痛欲裂地扶额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斯文俊秀的面容,那人见她醒了松了口气,淡淡道,“让你昨夜偷喝了那么多酒,你若再不醒我只能去请谭掌柜了。
    这是……成年后的沈檀???等等,沈檀又是谁?
    兴许宿醉初醒,李药袖脑海中如蒙了一层茫茫大雾,每当她细想时便会头疼难忍,最终只得放弃。她就着男子的手喝了整整一碗水,在胸口积压了一夜的酒气才散去少许,一些陌生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中,她喃喃问道:“我们到平凉了吗?”
    “昨夜便到了,”男子将她扶在软枕上靠好,又顺手剥个橘子给她解酒,“不是你吵着要来平凉湖赏月又偷喝酒,今日我们该去城中药铺查账了。”
    李药袖衔着酸甜的橘子发呆:“查账?查什么账?”她家什么时候轮到她查账了,她年幼时她爹娘便看穿她不求上进的本性,娘亲早早替她结下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对方财权在握,足可以护她一生无忧。可是……
    可是那负心的狗男人不是退婚了吗???
    李药袖无滋无味地嚼着橘子,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了口。
    青年男子面色一沉,再三隐忍地吸了口气,冷淡地对她道:”你既与三皇子退了婚,又招了我上门为婿,便与他和皇室再无瓜葛。你不介意我贫寒出身,我也不介意你与他青梅竹马,正如岳父大人所说,以后我两安稳度日,我自会帮你操持家业。”
    他一番言辞振振,将李药袖说得瞠目结舌:“啊?”等等,她爹究竟什么时候给她招了这么一个贤良淑德的赘婿,她为何全无印象?
    不对,她一个恍惚,她确实在一个月前与面前的男子——沈檀成了婚。
    这沈檀出身寒门,年纪轻轻文武双全,在参加本届科举后更是一举夺魁。奈何刚被今上钦点为状元郎便卷入了朝中党派之争。若非她的郡主娘力保,此人已锒铛入狱。即便如此,他的状元身份也如过眼烟云再寻不得了。于是此人才被她爹慧眼识英雄捡了个大漏,给捡回了她家当赘婿,她娘与爹此番当真配合得天衣无缝,默契非常。
    沈檀见她始终无动于衷,知晓她心中仍是惦念他人,顿生失望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他面上不显端起空碗:“你今日身体不适,我自会告知谭掌柜他们改日再去,你不是喜欢平凉湖的风光吗,便在此再赏玩一日吧。”言罢也不等她回答,径自拂袖而去。
    李药袖一惊,忙不迭问道:“你去哪里?”
    青年的背影沉默地停顿了一瞬,强忍着薄怒,掷地有声:“你既心有他人,那就,分房睡!”
    李药袖:“……”
    沈檀果真说到做到,在李药袖震惊的目光中,十分有骨气地抱着枕头被子就去了游船另一头的别间。
    她偷偷过去瞄过一眼,不是很明白,这么大的一艘游船,他为何偏偏挑了一间最为逼仄且颠簸的船尾舱休憩。如此便也罢了,甚至连饭都不愿与她同桌而食。
    “唉,小姐,姑爷这次定是生大气了,”花红给她梳着头,“姑爷是苦寒出身,正是风光无二的时候连遭波折,一时心性难平也是自然。”
    “对啊对啊,”柳绿递上玉簪,“老爷说了,要小姐您好好收收脾性,再找个姑爷这样相貌好脾性好学识更好的郎君可就难了。”
    李药袖委屈万分,连忙辩解道:“我什么也没说呀!他就自己生起了气!”
    花红了然道:“小姐心中一直放不下三皇子,姑爷可不是要生气,”她将珠花插在李药袖如云的发髻上,笑嘻嘻道,“但夫妻嘛,吵架难免的,你看那岸上的夫妻不也吵架嘛,俗话说得好,床头……吓!”花红手一抖,差点摔了那对价值连城的翠玉簪子,“阿弥陀佛,怎么还打人了!”
    李药袖不解地顺着她视线方向看去,只见平凉湖不远处的岸上寥寥走着衣衫褴褛的几人,有老有少。
    为首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正扯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一顿好打,边打边叫骂:“你个无知妇人!好好一只和骨烂,我都与路过的老爷说好了,换一壶面和五个杂面馍馍!你竟敢将他偷偷放了!”
    纵然离得远,李药袖也清晰地看见男人狰狞的神情,宛如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她从未见过如此残暴凶徒,理应是害怕的,可偏偏她心中毫无惧意,唯有蹿起的熊熊怒火,她反手将珠花往桌上一拍大怒道:“光天化日的便打女人!算什么东西!花红,你去让罗大带人把姑娘救到船上来。”
    奇怪的是花红柳绿毫无动静,李药袖诧异抬头,却见她二人只是愤恨又焦虑地看着岸上发生的一切,仿佛并未听见她的声音。
    李药袖心头腾地窜起一股凉意,她试着开口:“花红?”
    花红这时候才忧虑地回头继续替她簪花,却是答非所问:“唉,小姐,那些灾民当真可怜得很。要不是老爷有先见之明,囤了粮又开仓赈灾,咱们燕京恐怕也要大乱了。”
    女子凄厉的哭嚎声远远飘来,清晰得一字不差地传入李药袖耳中:“你打吧!你打死我吧!桩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都说虎毒不食子,你是他爹,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男子闻言更是愤怒,直接抓着女子的头往地上掼:“妈/的,老子自己都吃不饱饭了,他是老子的儿子,喂饱老子天经地义!”他双目暴突,点点血珠子溅在脸上也不为所动,凶残异常,“别跟老子废话,你看老虎饿极了吃不吃它的崽子!”
    “好了好了!”一直麻木不仁的灾民中终于有人上前拉开男子,劝道,“你把她打死了还怎么卖上价?”那人贼眉鼠眼地瞄了一眼地上气息奄奄的女子,嘿嘿笑了笑,“你看人家道长买那老婆子时也是要活口的。活的才值钱,活的用处大!”
    “妈/的,晦气!”男子悻悻收了手,在破烂的衣物上擦了擦,“要不是她老娘卖了几个钱,咱哥几个早他/妈饿死了。”
    目睹全程的李药袖浑身冰冷,她一把抓住柳绿的袖口,怒喝道:“柳绿,去叫人啊!那姑娘都快被打死了!算了,我自己去!”
    柳绿惋惜地看了一眼岸上情景,一手按住李药袖的左肩,拾起香粉细细地扑在她脸侧:“小姐,那是岸上的事,我们管不着。”可能是她也察觉话语太过生硬,连忙道,“那些灾民凶狠得很,这次出行我们带的护卫不多,老爷说了要以您和姑爷安全为上。”
    花红放下梳子,扶着她双肩在镜中朝着李药袖盈盈笑道:“小姐今日如此好看,快去哄哄姑爷吧。”她的声音低柔如水,轻盈地流入李药袖耳中,“姑爷今日答应要和小姐一同用膳呢。”
    李药袖脸上的愤怒渐渐化成了迷茫……
    沈檀:一个疯狂给自己加戏,又疯狂吃自己醋的奇男子,甚至还无师自通了某种茶艺(大拇指)。
    小袖(可怜兮兮):有没有人替我发声啊?我一个清清白白的镇墓兽怎么就嫁人啦qaq
    满足小伙伴的加更愿望,周末悄悄加个更!工作日咱们就日更三千哈~(上班令人憔悴)
    第34章
    往事历历
    千里平凉百里莲,习习水风送来荷香阵阵,如果忽视饭桌上几乎凝固的气氛,此幕当真可称得上是良辰美景。
    分房睡了三日的赘婿沈檀面色冷淡地端茶轻呷,他姿态从容优雅,比京中世家子弟的风度都要高出一大截,半点看不出苦寒出身。李药袖规规矩矩地揣手坐在对面,想说什么又被沈檀的冷脸吓到,半晌憋出细若蚊吟的一句:“你还生气吗?”
    “啪!”沈檀将茶盏搁在桌上,李药袖一抖,他浅浅垂眸,“宫亭不敢。”
    这叫不敢?这是不敢的样子!他要再敢点,是不是要将茶盏搁在她脑门顶了!岂有此理,区区赘婿!李药袖勃然大怒,手指快打成结,声音更小地问了句:“那你要回房睡吗?”花红柳绿千叮万嘱,今日务必要在饭桌上把沈檀拿下,否则一旦二人不和的消息传进她爹耳中,等待她的就是家法处置!
    李药袖大为不服,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何偏偏只罚她?
    花红叹气道:“老爷说了,依小姐的脾气,只会把巴掌往别人脸上拍。姑爷本就是入赘,多被小姐磋磨几次,老爷担心他一口气咽不下去直接吊死。”
    太刚烈了叭!李药袖大开眼界,只得自我洗脑,毕竟她是一家之主,怎能没有容人之量呢,何况这是她房内人。
    见沈檀不吭声,李药袖心里打着退堂鼓,说实话她内心深处一直觉得自己这桩婚事结得莫名其妙,还有……一点点心虚愧疚。她不由想起退婚那日,沈蠡微微泛红的眼角,她与沈蠡自幼相识,虽然其间他去西北边境军中历练了数年,回来时已是个身量挺拔有些陌生的俊秀青年,但只要他站在她面前微微笑着唤她一声“小袖”,时光仿佛便瞬间倒退回那段两小无猜的日子。
    她承认自己心底有些舍不得沈蠡,但怪异的是,如今想来,沈蠡面容却在记忆中分外模糊……
    “你在想什么,夫人?”沈檀冷不丁开口,尾音处将夫人二字咬得格外重,双目如鹰紧紧盯着李药袖。
    李药袖被他盯得冷汗淋漓:“我我,我……”我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而已!但这话她哪敢说出口啊,她急中生智一把握住沈檀冰冷的手:“我今日见了一男子竟然殴打他的妻眷,实在可恶,恶心!你放心,我以后绝不会这么对你的!”
    此言一出,万籁俱寂。
    李药袖脑海中的迷雾似乎散去一瞬,但转而又立刻重聚起来,她双目恍惚;“我在哪里看过这个场景?怎么有些记不清了。”
    沈檀盯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双手,眸光微闪,慢条斯理道:“哦?听夫人这么说,以后不会,那么以前是动过对我动手的念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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