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弟妻她不想入宫 - 庶弟妻她不想入宫 第40节
天青色的纱幔如云烟, 委委落下, 床榻内美人沉睡,不正常的红润烧着整张脸, 吐息带着热气, 修长的天鹅颈粉白, 莹润的唇微启,泛着粼粼的水光。
不远处的长桌前, 亮起了烛灯,桌上摆着整齐的奏章和信件, 长桌与雪霁居的布局格格不入,显然是临时搬进来的。
案前, 裴怀度正襟危坐,眉头紧锁, 面前放着一本摊开的奏折, 几折的纸铺开,洋洋洒洒的写满了一整张。
冷白玉的手拿着一只竹管狼毫,骨节分明, 指骨凌厉。
他揉了揉有些发痛的眉心, 放松了下眼皮, 才将视线放回到眼前的折子上,这请安折子写满了花团锦簇的恭赞之语。
这若放到从前,他扫过一眼便匆匆批阅扔到一旁,但今夜他心不宁,一道请安折子定定看了许久,烛火细碎的噼啪声响将他的走神的思绪拉了回来。
裴怀度转过了头,目光放到了床榻上的人,轻纱绣云纹的纱幔笼罩,看得不太真切,只隐约看得她乌发如瀑。
此时,珠帘被掀起,烛光摇曳下,一颗一颗的珠散落下细碎莹亮的光。
青然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步子轻轻,像是怕惊扰了安眠的人。
她将纱幔卷起,露出床帐下人儿的全貌,锦被铺开,她整个人睡在里头,娇弱的身躯让一张小脸显得格外脆弱。
裴怀度再扫了一眼眼前的奏章,提笔写了一个阅字便搁下笔起身,走向了床榻,坐在了床边。
青然把浸湿水的帕子拧干叠好后,动作恭敬,递给了裴怀度。
裴怀度接过后先是放在了手里,然后用反手触摸着她额头的温度,触及到同前夜般不寻常的高温,他眉头微蹙,接着才将帕子放到了她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落在她额头上,浑身滚热的缪星楚察觉到这额上的凉意,不由自主地抖动着长睫,呼吸有几分的错乱。
“沈镜安怎么说?”
青然行礼答道:“回禀陛下,沈大夫说熬过了昨夜已经有好转了,只静待这两日。或许还会发热,但都是正常的。”
得到肯定答复的裴怀度放下了心,他将她的手搁在了手心中,宽厚手掌上还留着前几日床榻人意识不清时留下的齿痕,痕迹之深,仿佛他可以感受到她当时深入骨髓的疼痛。
她发着热,浑身热意沸腾,连呼出的气都带了炽热,可小手却冰凉一片,冷得像冰块。裴怀度将她的手握着,温热触着冰凉,软弱无骨的手细腻莹泽,白皙滑润,在烛火的打照下晕开了朦胧的光。
指尖微点,落在他掌上的伤口,上过药的伤口已无痛感,只痒意在指尖所点处蔓延,撩拨在他心上。
正准备将她的手放回锦被里头时,她的手指动了动,只是轻轻一动,就被裴怀度捕捉到了。他抓住她的手,向前倾了倾身子,凝神注意着她的情况。
只见她眼皮动了下,像是极其艰难地掀开了眼皮,含着水光的眸子透亮,乌黑的瞳仁干净透彻。他察觉到她在看他,又不像在看他。
过了一会后涣散的眼神才有了焦距,杏眸微圆,眨巴着眼睫。
她侧动了动身子,散落的乌发从身前滑落到了身后,接着她将手抽出,接着将头搁在他膝上,如云的发披落在他膝头。她小心翼翼地蹭了一下,像是小猫在表示友好,试探着靠近。见面前的人没有丝毫的抵触,她便放心大胆地躺在他膝上。
不明所以的裴怀度眉心微顿,伸出另一只包着白布的手将她的头摆正了些,相触之间,他感受到布下的柔软以及掌心的疼痛,刀刃锋利,那日他情急之下接过的匕首重重割伤了他。
忽略手上的痛,他更多感受到的是眼前人的温顺乖巧,不同于醒时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同于欢好后她淡然笑着要离开,此时膝头的她,真真切切在他身边。
他的修长的手指泛冷白的光,落到她粉白的脸上,眼皮滑落到鼻尖,轻轻的呼吸略过他的指尖,接着他触到了唇角,沿着唇边描绘着她的唇瓣,带着薄茧的指腹粗糙,滑到她的水润的唇上。
声线清绝,他道:“楚楚。”
低沉的声音缱绻,多了分缠绵悱恻的意味。
缪星楚发着热,神志有些恍惚,她呆愣地看着眼前人的动作,任由他的手指描摹,任由他的低低的声音萦绕在耳畔。
现实世界里所有的苦痛和孤寂都被遗忘,此时此刻她就想起了眼前的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里,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娇俏,恍惚中好像想到了什么,在千万个片段里她试图去回忆,眉头蹙着,唇抿成一条线。
灵光一现,她抬起了手指,喉咙微动,唤了一声,“景明……”
虚弱且带着几分不确定。
裴怀度手指顿下,嘴角弯了弯,将手搁在她柔软蓬松的发顶,轻轻揉了揉,似是安慰也是奖励。
心熨帖着,滚烫泛起热浪。
忽而她摇了摇头,干净清澈的眼里冒出泪花,莫名让人看出些委屈来。
搁在她头上的头停下,他柔声问:“怎么了?”
缪星楚别过眼去,声音干干的,一字一字低了下去,像是没有什么底气,“为什么先去看她?”
她?
裴怀度剑眉敛下,不明所以,头脑里回忆起那日她解毒时略显抗拒的动作,别过身的躲避。
记忆往前追溯到华宁堂内白梓冉毫无预兆地扑上来环住他的腰身,清浅的果酒香混着花香攀上了鼻尖。
不过他不能确定是不是白梓冉,他出声问:“白梓冉吗?”
似是有些难为情,缪星楚别过了脸,垂下了眼眸,鸦羽长睫扑落,许久才听到她轻轻嗯了一声。
裴怀度低低笑了一声,那笑振动着胸腔,面上难得地带上了温和。
听到取笑声的缪星楚有些气恼,回身自己钻回了被窝,锦被一扯,蒙上了头。
这般孩子气的她裴怀度也是第一次见,用手轻轻扯了扯她盖在头上的被子,扯不开,笑意更浓。
这样的她让他确定了她此时应该是发热有些迷糊了,不然也不会做此神态,有此举动。
她若神志清楚,便是半点心意都不肯袒露,就算察觉到了他同白梓冉接触过,也没有问过一句,只是默默避开身去,然后心存芥蒂。
或许她早就在心底给他定了罪,明明动了心却硬生生将那不该有的悸动掐灭。
楚楚,我该拿你怎么办?
笑意隐去,浮上来的是苦涩,舌尖微苦,他想,这样的患得患失,便是钟意吧。
不舍她受苦,不舍她失望,更不愿她误会。
从前他以为他对白梓冉的情是真的,后来发觉那是堆积的恩情。他从未学着去爱人,幼时孤苦无依,无人爱他。在异国他乡赤手空拳面对疾风骤雨,身边人皆是假面。登上九重宫阙后,巍巍宫墙,千万人上,孤高苦寒。
唯有她,是他一生为数不多的欢欣。
怅然涌上,他叹了句,“不是来看她,而是专门来见你的。”
声音落入波光粼粼的水面,荡起涟漪,他希望得到回应,哪怕是她神志不清时的知晓也好。
可落子无声,像是沉入深深的湖底。
平稳的呼吸声传来,她睡得安稳。
他苦笑,将她蒙盖住她头的被子拉了下来,掖了被角,动作和缓轻柔,看见她瓷白的小脸在一点一点显现,撩开散在面上的发丝,温热的指腹停在她脸颊。
楚楚,明日醒来你还会记得吗?
***
翌日清晨。
床榻上的人动了动身体,经过了几天几夜的煎熬,她终于能感受到自己的痛苦在慢慢消退,到了今日也算是大好了,只是身体尚有些虚弱。
缪星楚睁开了眼睛,入目的天青色的纱帐,清晰的云纹绣映在她眼底,眼前不再是朦朦胧胧的一片,而是展现其完全本来的面貌。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头顶的纱帐,像是要把上头绣着的花纹的丝线都看得清清楚楚,走线的纹路脉络,花样图案,她都仔细地观察着。
看得眼皮有些疲累了,不过心头隐秘的欢喜盖住了这倦累,她眨了眨眼睛,告诫自己不要操之过急,这才将专注的视线收回。
她扭头随意看过去,却见不远处的椅上有一个人影,坐得有些散漫,手支着额头,高大的身躯在那坐着,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当下有些疑惑,这雪霁居她住了几个月,失明时每一个地方都摩挲过,每一处的陈设都记在脑海里,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套长桌椅,檀木制的桌椅材质名贵,显然非凡品。
缪星楚撩开了纱帐,遥遥相望。
窗外的天光流泻,透过窗落下了屋内,明暗交杂中他的人影罩在一片朦胧中。一室清冷,屋内悄然无声,他身影在沉寂中略带萧索。
那人穿着玄色镶边阔袖缎面圆领袍,侧过的身子让她看不清他的脸,高大伟岸,宽肩窄腰,肌骨匀称,手臂线条流畅,气质清冷。
不由得想到了裴怀度,缪星楚的呼吸微顿,放下的脚步也不由得轻了又轻,怕惊扰了面前人。
这几日昏迷,她神志稍微清醒的时候是能感受到有人在照料她,一是青然,二是他。
他竟是在这守了一夜吗?
按捺下心底的异样情绪,缪星楚慢慢走了过来,一点点靠近了眼前的人。
有些荒唐的,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沈镜安打趣时说的那句某人倾国倾城。
暗骂自己一句,什么时候你拿容貌来看一个人了。
直到走到他面前几步,她不敢在往前一步,楞在了原地,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走过来,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
察觉到自己的失礼,缪星楚挪开了脚步,准备往回走,想要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这个动作还没有实施,下一秒她就被拦腰抱了起来,缪星楚一瞬间被吓到了喊了一声,见眼前人的动作,不由得收住了声,只愣愣看着他。
裴怀度将人抱起,刚睡醒后声音低沉嘶哑,有些责怪的看她,“怎么不穿鞋?”
入耳的酥麻让她忘了说些什么,她咬着红润的唇,不置一词。
也没顾她的不语,裴怀度大跨步将她抱着往床上方向走去,缪星楚下意识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接着就听见某人的低笑。她别过眼,余光却不由得放到他脸上,棱角分明的轮廓,面如冠玉,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利落流畅的下颌线紧绷。
缪星楚微失神,呼吸滞了几息便别过脸去,垂下了眼眸,依旧从前那副淡淡的模样。
不远的距离却像是走了许久一样,她内心煎熬,等到床榻边,便想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不料被裴怀度制止,他扣住她的腰,小心将她放下。
“别急。”
那话好像是在训不听话的孩童,严肃中又带了几分温和
缪星楚的脸染上薄红。
等身子落在床榻后毫不犹豫地往里挪了挪,别过脸不看他,平复了呼吸,声音清浅,“谢公子,自重。”
裴怀度怀中一空,下一秒又听闻她这般醒来后就撇清一切关系的声音,果然如此四个字在脑海浮现,他略有些怅然的同时又升起了些恼怒。
只他惯来冷面,清隽的面容上眉眼凌厉,显出几分冷情。
余光感知到他微变的脸色,她有些不自然,但她也不低头,倔强地垂眼不看他。
空气弥漫着复杂的情绪,两人像是较着劲,谁也不肯让谁。
裴怀度有些无奈,一语成谶,当真是清醒后便万事不认,同那日欢好后她一副你什么都别放在心上,我马上就要走时的情态一模一样。
他先败下阵来,提醒道:“记得你昨日问我什么吗?”
缪星楚挑眉,认真回忆了一下昨晚,神志模糊,她混沌着记不清什么,倒是想起了自己浑身发着热,有人一直在给她换着额头上的白布,缓解她的热意。
“你昨日问我为什么先去看白梓冉。”
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凑在一起的一句话让她脑子一下嗡嗡作响,一瞬间的空白让她楞了一下,接着她的脸煞红,面如染脂,绯红一片,从面上蔓延至耳根,红透的耳垂出卖了她不同寻常的情绪。
这真是她问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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