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 - 番外1：狗男人【中】

    睡梦中，杨洛尹听见有人和他説话，还探了探他额头，但他睡意正浓，仅仅「哼」了声，意识便再次回归于灰暗的睡眠中。
    他太睏了，当打开的窗帘令阳光射入房内时，仅转过身，想继续睡下去。
    「你怎么了？怎么睡了这么久？还睏吗？」低沉嗓音自上方传来，手掌覆上他腮颊。
    他睁开了眼，对上狗男人那双冷色系双眸，只缓缓地眨了眨眼，便再度闭上。
    多么暖和的触碰啊……杨洛尹沉溺于这份温柔，如猫咪般蹭了蹭大掌，儘管心情低落。
    「怎么这么累？你昨晚好早就睡了，还没睡够吗？」轻笑了声，布莱恩再问。
    摇了摇头，杨洛尹不语。
    半晌，布莱恩才再喃喃道：「那你再睡会吧，我尽量不吵到你。」
    杨洛尹未搭理狗男人，继续闭目休息。
    双眼因紧闭而无法看见，但耳旁窸窸窣窣声响却不曾中断，惹脑了欲睡的他。
    他终于坐起身问道：「你到底在干嘛啊？」
    只见狗男人开了只随身行李箱，轻手轻脚地拿着衣物往里头摆放。
    「你……你要出差？」看见行李箱的杨洛尹，明知故问，全身发冷。
    脑海里不断浮现这个狗男人要假藉出差之名行劈腿之实，他呼吸不由得愈发浊重。
    「不是，我想带你去度个小假。」狗男人见他终于坐起，兴奋道。
    杨洛尹垂下眼帘，问：「怎么没事先告诉我？」
    这狗男人到底要干嘛？昨天为了和莉莎共进晚餐欺骗他，今天又深情似海地想和他度假？
    「想给你个惊喜嘛！」狗男人坦然一笑，回。
    心绪颇为复杂，杨洛尹回：「哦……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就能出发了！你先刷牙吧，这样我才能收拾盥洗用具。」狗男人迫不及待接话，将最后一件衣物放入行李箱，并贴心为他选好今日穿着放入浴室。
    呆愣了会，杨洛尹頷首，总算是起床了。
    刚塞了牙刷入嘴里，一双长臂便覆上了他腰间，身后人问：「今天怎么起这么晚？通常你都比我早起的。」
    「我们是要庆祝什么吗？」杨洛尹未答復男人问题，满口泡沫模糊反问。
    心想的，却是这趟旅行意味着什么。是散伙旅行吗？还是为了不被发现劈腿，而靠惊喜之旅打消他的疑心？还有，莉莎这婊子知三当三？她怎么敢？
    「庆祝你申请通过，要再入学啊！」狗男人莞尔道，唇瓣在他后颈开出朵朵濡湿之花。
    杨洛尹有些抗拒此份亲密。虽説这行径他已习惯，但在昨晚目睹一切后，他无法开心起来。
    手机内隐藏不让他看的信息，与他独处时反復分心，到现在偷偷摸摸与莉莎约会送礼，心不在他身上了説明白就好，为什么不能和他坦白？
    骗人的狗东西……
    面无表情，杨洛尹吐出泡沫后道：「刷完了，我去洗澡。」
    身后男人兴高采烈地拿走牙刷，装入盥洗袋中。
    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狗男人……杨洛尹怒瞪了眼布莱恩背影，转身进入淋浴间。
    他在淋浴间里杵了许久，试图理清现在这混乱的心情。
    他不断询问自己，为什么昨晚被刺激强烈到引发恐慌症后逃之夭夭，而不是跑入餐厅先给狗男人一个右勾拳，再高声辱駡莉莎那贱人？布莱恩和莉莎是他生活中最为亲密的其中二人，为什么他当下连直接面对他们的勇气也没有？
    杨洛尹垂首，双手捂住了脸庞，在已得知狗男人劈腿后还无法动怒的他为自己的懦弱感到丢脸。
    他不是没有经歷过分手，更不是没和前男友们吵过架，但为什么面对那狗男人，他就是无法发洩怒气？
    许久后，他只好转念，发脾气是留给情绪不稳定的人。在旅途中，两人会有多些时间独处，他俩再谈谈好了。
    而狗男人确实是个面面俱到的男友。待杨洛尹慢吞吞自浴室走出后，狗男人面庞愉悦，毫无不耐烦之意，仅递上餐点让他先用，便跑至后方帮他吹发以节省时间。
    两人到达密西根州时已是一个半小时后的事了。期间杨洛尹曾多次尝试提起昨晚目睹的一切，但狗男人喜不自禁地和他谈天说地时，他实在无法对那一脸笑容置气，私底下却又怪罪狗男人看不懂脸色。
    暗自叹了口气，他服了自己。男友都劈腿了他还难于开口摊牌。
    算了，左右他俩在不久的将来后总要说清楚的，多这一两天也差不了多少。
    或许更多的，是他心中仍存有眷恋。即使在面对感情中最致命的伤害后，説他怯弱也好，矛盾也罢，他依旧狠不下心憎恨狗男人。
    杨洛尹调整好自己，隐藏刺心之痛，故作镇定，让狗男人牵起他的手，随着温暖春风吹起，和阳光照耀下，走入了葡萄酒庄。
    「品酒？你总知道我喜欢什么。」杨洛尹浅笑了声道。
    「嗯，我研究了一下，密西根这一带有地形优势，所以建了不少葡萄园。以往我们比较常跑加州品酒，不过这次行程短暂，所以带你来这里试试，看你喜不喜欢。」狗男人答，满是笑意。
    他们一下午跑了四间酒庄，品了多类葡萄酒，也购入不少合杨洛尹口的红酒。
    品酒的时光是轻松愜意的，狗男人如往常般提起了未来许多事，包括两人曾多次考虑搬迁至南加州圣地亚哥的想法，也想象他们总有一天领养的两隻猫会是何品种，而杨洛尹需要多少学分方能获取新学位，和若他在音乐界闯出了一番成就，会何去何从云云。
    细听狗男人再度畅谈未来，杨洛尹只感到讽刺。可笑的狗男人甚至不知两人并不会有未来，因为他无法做到和另一人分享同个男人，不论这男人再怎么完美。
    他爱狗男人，却也对男人失望至极。这周末所有的美好，皆会化为往后又甜又苦的回忆。
    狗男人对此却无知无觉，因待五点一到，便欢快道：「我们今天早点吃晚饭，晚上还有节目。」
    杨洛尹微笑頷首，任凭狗男人安排，心想这该是最五花八门的散伙饭了，他再怎么説也不亏。
    狗男人所挑选的晚餐地点，为一家景观餐厅。面对密西根湖沙滩的餐厅分室内一楼，和室外二楼，可供顾客用餐之馀，观赏湖景。餐点，倒是中规中矩，未有惊喜之处，毕竟前来此处吃的是美景，而非美食。
    两人于二楼落座，叫了瓶香檳，伴着湖浪沙沙声响下碰杯。
    「恭喜你重归校园！预祝你校园生活充实愉快，也能在事业和学业中找到平衡。」狗男人满面笑容祝贺。
    「谢谢，我还要感谢你。没有你各方面的支持，我不觉得我会这么勇敢。」杨洛尹笑着回应。
    却想着他得赶紧寻找新居所。他的存款能支撑他一阵子，但之后他寧愿借学贷完成学业也不肯再次搬回父母家。
    晚餐，便在杨洛尹强迫自己不许表现出任何忧愁之样下结束了。在最后的时光中，他希望自己能坚强些，保持风度做个体面的人，别撕破脸。
    晚餐后，杨洛尹再度让狗男人拉着他的手，走至顶楼栏杆旁的躺椅。他们一同坐下，共享未品尽的香檳，观赏自湖泊另一端缓缓落下的太阳。
    密西根湖虽是个湖泊，但身为美国境内第三大湖，它面积辽阔，放眼望去如片大海，一望无际。一波波拍打至沙滩上的潮起潮落，也与海浪无异，涛声阵阵，是首由大自然谱写出，连绵不断的优美乐曲。
    而这本该令人豁然开朗的气氛，却使杨洛尹极度感伤。
    待太阳完全沉入湖中，杨洛尹感觉他拥有的光明也被黑暗吞噬了。情绪有些失控，但他逼回眼眶中的泪水，鑽入了身旁狗男人臂弯，将所有衝动化为一句微声的「我爱你」。
    他深爱他，但无法一对一的爱，他不想要。
    声音再轻，狗男人终究是听见了。
    狗男人将他紧拥，在他头顶洒落无数细碎的吻，轻喃回復：「我也爱你，远比你想象中还爱你。」
    是吗？你的爱会切割成几等份？
    杨洛尹抬首，深深望入狗男人浅色眼瞳。即使今天所经歷的一切皆为被独爱的假象，他也要将它印入心中，日后可反復重温。
    但手机鸣了声，是狗男人的。
    一整日与男人独处的时光，仍被打扰了。
    尖锐的提示音加上狗男人拿起手机查看的那股衝劲，令他黯然不已。
    萎靡的他凝眉，开口：「我们—」
    「我们走吧！」狗男人未等待他説什么，便已打断他的话语，忙站起身，伸出大掌拉他站起。
    杨洛尹犹豫片刻，暗叹了口气，还是递上了自己的手。
    沉默地上了车，杨洛尹只凝视狗男人一张一合的双唇出神，并无法专注于男人説出的话语。
    或许仅过了几分鐘，或许过了一小时，太多心思盘绕于脑海里，杨洛尹不得而知。突然，狗男人喊了他一声，将他神智唤回。
    「啊？」杨洛尹茫然回。
    「到了。」已将车停下，狗男人答，双眸定定地回视他，再问：「你还好吗？怎么你今天有点怪怪的，话也很少？」
    你还好意思问？杨洛尹在心里叫駡。
    但他扯了一丝笑容，回答：「没有啊，就是在……享受现在每一分每一秒。你知道的，活在当下嘛。」
    是啊，活在当下，珍惜现在仅留的每一刻，因为这份感情就要结束了。
    许是他给出了正确答案，狗男人笑着頷首，未再深究，拉着他走入今晚下榻的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