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愿（乡村小城1V2） - 152.偏心

    出租屋的格局规划里没有餐厅。
    宋君悦平时都在木质沙发前的茶几上享用餐食。
    今日人多。
    几张矮凳围放在茶几旁。
    难得开火的厨房里传出阵阵飘香，宋母穿着围裙几番往返将一道道菜肴端上了桌。
    宋家四口落座后，宋母还没得闲。
    屁股刚着了凳又立马站了起来，拿起啤酒就往丈夫的杯里倒。
    “我考虑好了。”
    宋君悦最先打破了一家人之中的宁静。
    闻声，父母与弟弟朝她投去了视线。
    “我可以把房子借给今耀结婚用。”
    神色淡漠了许久的宋君悦，忽而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唇角：
    “眼看着今耀马上要结婚了，爸妈经济压力也不小。所以从这个月起，房子的贷款就由我自己来还。至于之前帮我还的那几期贷款，我都会如数还到你们卡上。毕竟在这节骨眼上，我也不好再增加大家的负担了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宋君悦继续道：
    “对了，还有之前说爸妈出钱给我房子装修的事情也算了。我呢，打算到银行办理一下装修贷，把房子简单装修一下。等装好了，就让今耀和他老婆住进去。也算是给今耀结婚出一份力。”
    听言，宋母挪动着矮凳靠近女儿，布着皱纹的粗糙双手握过女儿的手满目不忍：
    “乖崽，这样你压力好大的。妈妈不忍心看你那么辛苦。”
    “贷款我和你妈妈先还着，等你工作稳定了再说。至于装修你也不用操心，你去银行贷了装修贷也是要每个月还的，房贷和装修贷双重压力，你哪里承受得住。”
    说完，宋父端起玻璃杯往嘴里送了口酒。
    只有宋今耀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动也不不动。
    “等我工作转正，收入刚好能覆盖两个贷款。况且我还有兼职，也能维持每个月的生活。我都计划好了，你们不用操心。”
    宋君悦佯装满腔轻快，一边说着一边端起碗就开始夹菜往嘴里送。
    余光瞥过坐在对面的宋今耀。
    此时，他求助般的眼色正使向母亲。
    宋母安抚着微微颔首，转头又面带亲切笑意对女儿说：
    “乖崽，你别硬撑啊。哎呀，妈妈知道你要强，但是……”
    不等宋母说完，宋君悦连忙道：
    “妈，这事儿我决定了。你们的钱我从此之后也不会收了。”
    “不行！”
    宋今耀有些沉不住气：
    “那这房子岂不是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了？！那我要怎么跟美美交代啊？”
    宋君悦神行一止，就如时间停滞一般。
    筷端的菜轻轻滑落，她缓缓收回了筷子，将碗筷哐的一声放在了桌面。
    抬眸之间，是宋母望着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无奈得狠狠一叹。
    以及宋父桌下一脚踹在了儿子腿上，差点将宋今耀踹斜倒地。
    此间，饭桌上就如割裂为两方。
    一方是对面的一家叁口。一方，只有她自己。
    二者之间，隔着一道冷冷的墙。
    “你们打从一开始就想让宋今耀跟这个房子牵扯上关系吧。你们说这房子是为了在州央养老方便我上下班才买的，其实就是想当今耀的婚房吧。”
    宋君悦再无装演，直言而道。
    如果他们想用资金介入去得到这个房子的所属份额，那么你就斩断他们所有资金参与。一旦坚决不让他们参与，若心有异图的话一定会原形毕露。——这是何愿告诉她的办法。
    她以为还需试上几个来回，才能探出其中真意。
    没想到不过几句话，宋今耀倒是忍都忍不下去了。
    玻璃杯“哐”一声落在桌面。
    啤酒从边沿晃出，溢了一圈：
    “君悦，你说这话就是寒了我和你妈妈的心！我们什么都为你着想，不过是把房子借给今耀结婚，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最先发怒的宋父用周身气焰压盖在众人身上。
    可在他眼里那恃宠而骄的女儿并不吃他这一套：
    “我没说不借吧？你们让我演的戏我也演，要我借的房子我也借。为什么要这房子跟今耀扯上关系？我自己还房贷自己装修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
    宋父一推饭碗站起了身：
    “什么你都自己掏钱好了。另外，把我和你妈给你付首付的钱还给我们，这个房子就是你一个人的，和我们任何人都没关系。”
    宋君悦脑袋嗡嗡直响。
    宋母在旁如何安抚的话语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买房前，父母体贴入微的模样恍若一场梦。
    妈妈说要给她每天做饭，把她养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爸爸说要把她书房内墙上打个窗，监督她不能打游戏太晚影响休息。妈妈爸爸说不必给弟弟留房间，弟弟来住只有睡客厅的份。
    他们温馨的一起畅想未来，他们视她若珍宝般宠爱非常。
    可真相呢？
    他们所勾划的未来里，根本没有她。
    眼眶里有些温热，可她不想自己显得太可怜，狠狠吞了口唾沫忍了下去。
    宋君悦质问道：
    “既然你们不打算让这个房子只属于我一个人，你们又为什么还要以给我的名义出钱买房？”
    当这句话问出口时，她似乎想通了什么。
    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还是说……你们想要我的人才优惠，还想让我出钱，给今耀买婚房？”
    宋君悦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话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可她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
    的确。
    如果父母直言让她给宋今耀买房出一部分首付，她一定不会同意。
    而用这个方法，不仅能让她出一部分首付，还能利用她的人才优惠省下一大笔钱。
    只是这原本属于她自己的人才优惠福利，便只能拱手相让给了她的弟弟。
    并不聪明的宋今耀脑子一根筋，大学都考不上，情商智商双堪忧。哪里能想得到这样的办法？
    想到这，宋君悦不敢再往下想了。
    冰冷从手脚末端蔓延，她冻得有些发麻，身体不住颤抖。
    “宋君悦你不要太过分！从小到大什么好的都是给你，我穿你剩下的衣服吃你剩下的东西，你还要怎样。爸妈偏心了你那么多年，我正临人身大事，你都不肯让我？”
    被戳穿的宋今耀不知如何应对而勃然大怒起来，他一摔筷子也跟着父亲站起了身。
    “偏心……”
    提到这两个字，宋君悦只觉得好笑：
    “爸妈把县城房子卖了全部填来当新房首付，这房子明面上写着我的名字，实则却是你的婚房，他们到底是偏心我还是偏心你啊？”
    “实话跟你说了吧，不过是为了人才优惠才以你名字买房！这次就是因为我要结婚才举家搬迁来州央买房的。我们都知道直接跟你说你一定不同意，因为你就是这样自私自利的人！”
    儿子的过于实诚让老两口面色难看。
    精心布了那么久的局，不过一句话就捅了个干净。
    夫妻二人眼瞪眼，倏然哑口无言。
    和弟弟吵架宋君悦比什么都拿手，她猛地站起身：
    “自私自利？我凭我自己的能力拿到人才优惠，自己的东西自己用，在你嘴里就是自私自利？！有本事你也拿呀！”
    宋今耀显然被姐姐的气魄所骇，眼神都闪躲了起来：
    “你、你了不起！知名大学本硕。要不是爸妈偏心花钱花精力让你读，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吗！”
    “什么叫偏心让我读？我年年国家奖学金往家里送，读书花了家里几个钱？我不仅没花钱还往家里送钱！你呢？你成绩不好，爸妈没少花钱给你补课吧？本来都打算卖房借钱都要把你送去国外读书，是你自己不争气外语都不合格。你自己无能读不了书拿不到人才优惠，你倒还怪天怪地！？”
    见女儿气得不轻，宋母也赶紧站起身揽着女儿的肩膀轻声细语：
    “悦啊乖崽，你知道我们最疼你。但你要知道你是女孩子，你以后是要嫁人的，你未来老公肯定是有房的呀。弟弟是男人，要成家，没有房子结不了婚。用你的人才优惠给弟弟买房，也是为家里省钱对不对？”
    现在，就连母亲都不再掩饰了。
    从来都是父母哄着她护着她。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开始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就像港湾被风浪洗卷，她立身孤木，无处可去。
    宋君悦鼻子一红，眼泪夺眶而出：
    “这房子本来就是给他买的吧。你们倾家荡产把这辈子的积蓄和所有都给了他……你们口口声声说爱我，也没打算给我留一分一毫啊。”
    宋父指着女儿狠声道：
    “我们对你的爱还不够多吗？我们对你的关心和爱护远远超过了你弟弟！你怎么能用钱去衡量父母对你的感情呢？！就是因为我们太偏爱你了，才让你养成了这样自私的性格！”
    用力搓了把鼻涕，宋君悦抽出了母亲握在掌心的手。
    她止住了泣泪，变得尤为冷静：
    “人才优惠我也不要了。宋今耀，我把这房子以售卖的方式以我出资的价格卖给你，变更贷款人。以后，这房子就是你的，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既然他们想要她的人才优惠，她给就是了。
    将自己从房子里摘干净，她再不想牵扯其中。
    “我现在拿不出那么多钱，等以后赚了钱，我会还给你！”
    她步步退让。
    可宋今耀步步紧逼。
    她都愿意白给他人才优惠，可他连她出的那部分首付钱都不愿立即还给她。
    宋君悦沉下一口气，她点着头再退一步：
    “行，亲兄弟也要明算帐，我现在帮你写一个借条。在时间年限内把钱还给我，这房子就是你的。用了我的人才优惠还要拿我的钱付首付，耗尽全部家财还要来榨干我，这种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你是掉钱眼里了吗？和自己亲弟弟钱钱钱的没完没了。你出的那份钱我们会还给你！我和你妈去卖血卖肾都会帮你凑给你！”
    宋父的一席话让宋君悦再难撑持。
    她最爱的父母竟然与她的弟弟统一战线要来压她松口。
    一时间，她有些难以喘息。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偏心对吧……我今天才看清楚。”
    抹着大滴大滴落下的泪，宋君悦大步离桌拿起了车钥匙：
    “不用还了，都不用还了。都是宋今耀的！全部都是宋今耀的！”
    父母的钱是宋今耀的，她的钱是宋今耀的。
    就连她引以为豪又独一无二的爱。
    通通都只属于宋今耀。
    “砰”的一声巨响。
    大门随着宋君悦的离开，重重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