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泠泠 1v1舅甥 - part.17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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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16有修改,新修接此体验更佳)
    黄土坡上的枣树郁郁葱葱,细小的叶子像扁扁的铜钱。这是一段尚未铺水泥路的早些年人工挖掘的过车路,汽车车身擦着路旁野草,呲呲地告诉这片沉寂的大山——有人来了。
    可大山并不在意,依旧那般庄严沉默。
    蒲桃林村白土梁组的边缘,在组内大多住户聚集的平沟,沿一户章家院子的阴凉水井向上走,走过一面坡的玉米地,走过一片橡树林子,有风吹下来,半腰上的金色茅草呼啦啦吹,飘摇地很,人要歇气,插手撑那儿,抬头看见一个教草坡拦成一半的白房子,就是了。
    那是卫泠外公外婆的房子,就是他娘焦月琴爹妈的家,两个老人去世很多年了,留下这座房子,村里追底溯回,按成卫泠的产。
    这次卫泠回来,是因为县上,乃至市上对这一块儿(宋井镇等镇)启动了度假村项目,要租村民的土房改建。
    卫泠十多年没有回来,镇上干部原本以为给他打个电话说说就成,没想到他说要先回来看看。
    车开不上去的一段路,卫泠将车停在泥石路上,问谭山雨,要在车里休息还是出来看看?
    她说出来看看。
    本来卫泠要将谭山雨送回家再来,但她拒绝了,说先和舅去看老房子,这样顺路。
    其实不是顺路,而是担心他送了她回去,一家人又要喝酒吃饭,下午再来这里,天都将黑了。
    这条两米来宽的山路该是村里有车辆需求,例如过年时卖菜的车,又或者拉山里药材的车,才挨家挨户分段儿,一锄头一石钻子挖出来的,山上已没有人住了,便很少有人走到这里来,于是路面中间都长了坚实的韧草,可见着前年的小草墩子。
    谭山雨没有再进车里歇着,而是和卫泠上了山,一前一后,上山小径的两旁生着许多矮树长枝子,把前路挡尽了。
    幸好卫泠早有准备,他在山下借了一把柴刀,走在前面,把挠人刮脸的枝叶子砍一砍,“呼呲,呼呲”,透明的光斑从头顶俯下来。
    走笔陡上坡,两人都很少说话。橡树林里有好柴火,以往山下的人老来这儿砍树拾柴,用山里的藤绳捆扎好,留个头头,拖着一捆柴,下山去,人在前跑,柴在后追,有此形成的柴沟,也叫拖路,像刨开的竹子。
    “欸!”
    谭山雨没想到会上山,回来穿的平底帆布鞋,胶鞋底光溜溜的,柴沟尽积了些腐叶,又下了雨受了潮,人往前走,脚往下滑。
    卫泠反应很快,回身提住她的胳膊,问:“没事吧?”
    谭山雨说没事,便又继续走。
    走到那块茅草坡,草尖还是绿的,长的齐人腰高,天蓝蓝的,飘着一缕两缕的云,从天空往下看,就像两个人在穿一田稻麦。
    将近山顶,从旁生出一条草茵小路,其实那已经看不出是一条路了,只是旁边的草更要长的大,长的高。
    趟着它往下走,不陡,对于爬了山坡的人来说,突然走这样一段儿,很是惬意。
    “舅,到了。”
    “嗯,是啊,你走累了没?”
    “没有累。”
    从小径上抬头,前露出黑瓦白墙,罩在一片阴凉之中。
    蜿蜿蜒蜒地进了院子,院子早也生了草,一只石磨,周围圈着比人高的丛蒿子,磨脚贴长着皮韧的牛舌草(车前草)。
    卫泠握着柴刀,站在那里沉默半晌。
    叁合样式的土墙院,斑驳了木梁,墙下黏上结了一次又一次的蛛网。
    墨画眉,黑斑鸠,在房前屋后不时鸣叫,画眉高,斑鸠低,有时又同时息了声响。
    卫泠忽然说:“小雨,你先别过来,小心这里有蛇。”
    “噢噢,好”,谭山雨跨到边脚房檐下站着,那里土实,一般的草生不出来。
    她默默的看着她舅,她舅背对她,走到杂草之中,伏腰砍人高的蒿子。
    他着一件深棕的宽大衬衣,抬手落手,露出一截腕子,那样白,可每一下发力,手背和腕骨都会跳动。
    没来由的,看着卫泠,谭山雨又觉心酸,何以心酸?大概是从前没有人会脱了老古时的旧衣,穿上新衣,拿白白的手举柴刀砍草。
    长蒿很多,卫泠只砍了石磨旁的一些,回首见外甥女蹲在地上朝他发呆,于是问:“是不是累了?”
    谭山雨摇摇头,咳了一声嗓子,问:“舅,你以前在这住过啊?”
    “嗯。”焦月琴是个温柔的人,叁口人相处了大半年,卫复生去外打工,她得了闲暇,会把卫泠带着回自己爸妈家住几天。
    卫泠曾在这里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他叫娘的爹妈外公外婆,外公从筐子里捡了套斑鸠松鼠的机关,他们就在房前房后的林子里安那玩意儿。
    春种秋收,娘和外公外婆都上山了,他也跟着去,干活儿到一定时候,外婆先领他回来做饭,他有时在前面跑,外婆在后面喊:“小心,小心些,你个泠娃儿。”
    他跑呀跑,只为了先一步跑到屋檐下的窗户,小手伸进铁丝扭的窗罩洞洞,拨开一个陶罐,下面定藏着一串鞋带串起来的钥匙。
    然后交给跨过屋檐沟的年轻老太太,“外婆,给。”
    那串钥匙就在卫泠掌中,可他能交出去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
    “舅,不进去看看吗?”
    卫泠拿上柴刀,谭山雨跟在后面,两人又要下山了。
    “那几扇门都损地差不多了,开了锁恐怕门要倒”,卫泠想想说,“先不开了。”
    下山的时候太阳正烈,不过山风清凉,从背后吹来,从头上掠过,说不出来的舒爽。
    谭山雨站在一块石头上,举着双臂狠狠等了一岗风,卫泠已经走进那块“稻麦田”了,没有听到动静,于是回头看。
    “舅,到时候你来这整理东西,如果我也在这边,你叫上我好不好?”
    卫泠忽然笑了笑,谭山雨的眼睛亮亮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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