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 - 25过了电的心流 ®ǒusёшц.īň
“你怎么会手语啊?特意学的吗?”
晚餐时刻,他们再度聊起刚刚的奇遇时,章皓月问赵一藤。
前两天她还对他爱答不理,总是带着两叁分的疏离,今天却因为小小的事件而表示出亲昵,央着他给出一个回应。赵一藤对这种突然的靠近感到抗拒,只是敷衍笑笑,就此揭过。
她的讨好包装在大大咧咧的性格之下,勾雪梅看得明了。可她不想戳破,那些对于赵一藤的肖想被她暂时压下,她也想给他多一种选择。
如果有更加年轻貌美的女人对你表示好感,你还是会选择我吗?
勾雪梅饮过一杯温水,期待着他的答案。
晚上,他们一同在楼下玩游戏,章皓月没放过洗了澡的赵一藤,拉着他也加入狼人杀的战局之中。
一个多小时他们开了叁局,他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将整个游戏推向了高潮,然后迅速拿下赢家之位。姿态相当从容,勾雪梅悄悄问他,怎么这么会玩这个游戏。
“观察、伪装以及推理,这都是我很擅长的东西。”
他说得平淡,却意有所指,只有勾雪梅听得分明。
章皓月本来想着再来一局,扳回面子。可惜暴晒一天后,整个人像是被太阳抽干了水分,她的精神也渐渐萎靡下来,只能将战局推后,然后回去洗澡。ⒹαимeìⅭ.ⅭòⅯ(danmeic.com)
勾雪梅也回了房间,洗完澡后,她微微吹干发根,然后跑去阳台吹风。咸咸的海风扑面而来,她对着满是繁星的夜色观望许久,准备回去时刚好看见正看向她的赵一藤。
他手里正拿着一罐冰啤酒,手腕的骨节分明,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显得各位诱人。发现偷瞄被捕捉之后也没有丝毫的惊慌,只是耸了耸肩,自然地冲她笑。
勾雪梅坠湿着半干的头发,靠近他一些。
“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在宏村你也这样。睡前喝太冰的可不好!”
有些教育的味道,小青年一般都不爱听,赵一藤却很吃这一套,当即就放到一边去:“好,以后不喝了。”
在她面前,他倒是显得温和近人许多,不像面对章皓月时,始终保持着礼貌的抵触。勾雪梅不禁想起饭桌上那个问题,当时他回应得敷衍。
可是如果是她问,会不会有些许的不同?
意识到这种想法的一瞬间,她感到惊慌。对上赵一藤探寻的目光时,又有些意外的慌张。
好奇心是无法餍足的野兽,一旦开启了喂养,就没有停下的可能。她分明知道这一点,可是还是任由拉扯着好奇心的缰绳自然崩断,她不得不承认,她越来越想了解他了。
“如果我问你,你为什么会手语,你会介意吗?”
“当然不会。”赵一藤挑起眉毛,有些玩味,“你问的话,我一定都会回答。只要你向我发问,我都会回答。”
像是被喂了一颗定心丸,心中的野兽平和下来,她只感受到胸腔流过的温热。
闺蜜曾经交往过一个小她八岁的男友,刚开始相处时她欣赏他的生机与活力,越到后面越发现,小男生真就是不成熟的典范,总是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两人最后不快分手。
之后闺蜜警告过她,面对小男孩,千万别只是被生物上的荷尔蒙蒙骗了,他们太能折腾太恼人了!
勾雪梅当时只是笑笑,哪里有小男生能看上自己啊!现在却心境大变。
她忍不住拿赵一藤跟那个小孩儿去做对比,忽然就发现,原来,世界上的小男孩,也并不是都一样啊!
赵一藤是小男生没错,也确实有过相当不成熟的时候,可现在相处的每分每秒,他总是让她心安。遇见他之后,好像心口的许多迷茫去往某个从未想过的去处,可她并不恐慌。
她喜欢这种实实在在的心安,也渐渐地去适应这种突来的心安。
“来,给我说说。”
她笑着,双手折迭着搭在阳台的栏杆上,又向他靠近几分。他那清冽而有些磁性的声音就更加清晰。
“我有告诉过你吗?我有个妹妹。”
“妹妹?亲妹妹?”勾雪梅没有印象。
“不是,是我后爸的女儿,比我小一点。先天性耳聋,她妈生下她没多久就闹着离婚了,家里条件又不好,所以渐渐变成了聋哑人。她爸和我妈是在我小学的时候再婚的,四年级吧,应该是。
我虽然对我后爸还挺满意的,但其实最开始我跟我妹妹关系很差。我当时想不通我妈为了过日子才选择的再婚,为什么又给自己平添了负担?现在看这种想法可能有些歧视,但是我小时候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我保证,我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啊!”
他说着,没来由地就开始发誓,生怕勾雪梅认为他是个欺负弱小的人渣。
“我相信你。然后呢?你是为了她去学了手语?”
“嗯——要说刻意学其实也不是。
语言嘛,其实就讲究一个环境。家里有人用这套东西,我看着看着也就知道一些了。真的费尽心思去学,已经是初中了。
我们家当时已经搬到乡镇,没有那么农村,但也几乎是邻里都互相认识的关系。人闲下来嘛,就喜欢评论别人的生活。我们这两个单亲家庭的结合,简直就给人家提供了最佳的素材。
我每次放学回家,都能听见好多大妈嚼舌根。每次我都想,直接揍一顿得了,我妈又怕影响邻里关系,总是拦着我。
但是这也不是个办法,我们那个院子里啊,小孩挺多,是非还不分就开始有样学样,还给人取外号呢!我呢,是不争气的拖油瓶,我妹妹就是个又聋又哑的弱智。
你知道吧,残障不见得有智力缺陷。
我妹妹就挺聪明的,我后爸教她学会认字之后,她看书看得可起劲了。读书认字都比我强!
只是因为一些被迫的遭遇,我们就被几个小孩嘲弄。她听不见,但是也能感受到人家的不友善。有回她只是从家里出来扔个垃圾,不知道谁家的孩子也被使唤下来扔垃圾,直接就丢在了她身上。回家时,她也不跟家长说,自己就回了房间待着,什么也不做。
后来还是我妈察觉到衣服上有些洗不掉的污渍,让我帮忙照看着,我才知道那些小屁孩儿们隔叁差五就这么耍她玩。她脾气也不好惹,嗷嗷着嗓子就要打人。聋人嘛,听不见声音,所以也不知道怎么正确地去发声。刚叫唤出来就会被他们嘲笑,于是事情就变得更加严重了。
刚开始他们只是想欺负她,后来就变成想看她出糗。
我跟她关系不算好,也因为她的存在感受到过困扰。只是每次撞见这种事情的时候,会帮忙她赶走那些小孩,可我不觉得这是多么大的善意。
后来有回她被人家圈在一个地方里逗,我才真的发了脾气,上去就给了两脚。因为这件事儿,我妈还得赔给人家家长医疗费。我现在都还记得她那么窘迫的表情。
那个家长以为自己占理,可他不知道,他儿子是因为特意带着自己同学来‘参观’聋人发脾气,才被我打断了一条腿的。我直接在医院里说出来缘由之后,他还红着脸跟我争呢!说他儿子没那么恶劣,真就是欺负我妹妹不会说话哈!
不过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他再怎么争也没用,清者自清,这件事上我们可不认错。估计是看我脾气臭,他装着宽容大度,没好意思多要钱。
就因为这么一件事儿,,我跟我妹妹关系就好转很多,她脑子好使,却因为身体的缺陷不能去上学。我就满足她的愿望,把作业带回来给她做
你别笑!她自己做得挺开心的!我真没强迫她!
也就是在这之后,我们关系好了挺多,我慢慢地就开始学手语了。借着照顾妹妹的由头学手语,还不用被我妈管教着做功课,我还挺开心的!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用场呢!”
他絮絮叨叨地说起好多以前的事情,流露出异常的怀念。勾雪梅有些心酸。
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遇上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父亲,两个辛苦的家庭重新结合之后又平白无故经受那么多苦难,结果还没吃到甜头又被迫拆散。
她每次跟赵一藤聊天,都感觉发现更深处的他。
可是,越挖越深的痛苦又让她感到难过,那么痛苦的小孩怎么就变成这样坚强的大人了呢?
勾雪梅有些心疼:“你真的吃了好多苦啊!”
赵一藤只是拂手笑笑:“也还好,大家都有自己的苦。对比起我妹妹,我其实还算不错了。”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有啊!说来也奇怪,父母去世之后,我们俩反而关系更好了。只不过后来我被我爸接去了湖城,她进了福利机构,听说遇见的人都还不错。我也一样,遇见了很好的人。”
他看向勾雪梅,更加温柔。
“再后来我管老赵借了钱,给她装耳蜗。刚开始她还不愿意,后来我说让她分期付款还给我,她才答应,现在她已经会说好多话了,吵架都不成问题!上回还问我什么时候出国呢!”
他笑着,风轻云淡地低下头去。
站在当下的时间回头去看,曾经和许婧相看两相厌的时光好像都变得珍贵,更别说现在他们都生活得比原来更好了。
晚风拂过他的发梢,将这种岁月与苦难腌制的成熟摆在勾雪梅面前。她情不自禁地伸手,隔着窄短的空隙,她的手就搭在赵一藤的脑袋上。
“一藤啊,你做得真好!”
少年的头发有些刺,扎得她手心痒痒的。赵一藤愣了两瞬,看见她眼中的柔光,又向她凑近过去。
“嗯,那你多夸夸我!”像一只等待抚摸的小狗一样,他向她撒娇,等待更多爱怜。
嗓音被晚风带进耳朵,刺激着她的头皮,心脏也产生了霎那的酥麻。
今天之前的她,或许会缩着手回去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今天之后,她决定要好好正视这个比她想象中更韧性的男孩,也要正视这段被他认真对待的感情。
他的气息从硬而浓密的发梢中传来,过了电的心流流转过全身。勾雪梅温柔地抚摸着他,给予这个懂事的小孩小小的奖励。
赵一藤才不会满足这样的触摸,伸手拿下她的手,半握在自己手中。勾雪梅有些意外,可更意外的是,她竟然不想挣扎。
慌乱中触碰过的两只手,现在紧紧握着。赵一藤将它贴过自己的脸颊,感受着女人的细软温热。
“就这样,奖励奖励我。”
“嗯,奖励你。”
她的拇指不时地擦过他的脸,软软的,很舒服,少年的清香就这样流溢在她的指缝之间。
谁也不去提这一动作是否意味着关系的进步,就这么静静触碰着,待了好久,最后手心都好像要晕出点点薄汗。
勾雪梅想,喜欢,或许就是,多么炎热而黏腻的夏天,也会想感受对方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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