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now White - 番外后日谈（3）

    他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却碰倒了一个看上去像是在打招呼的“阿芙拉”，她像是被永远定格在了那一瞬间，却又鲜活得像是下一秒就要跳动起来——但现在，只是僵硬地躺在一堆形态各异的“阿芙拉”之中。
    “所以我都说了，某个人的恶趣味是真的会吓到人的。”又是一个“阿芙拉”的声音响起，她像是这个空间里唯一能自由活动的“阿芙拉”，走过来扶起那个被碰倒的阿芙拉，然后随意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做出那个专属于阿芙拉的、独一无二的扶眼镜框的动作，微微一笑：“欢迎来到我的箱庭，我是‘阿芙拉100023号’，你可以直接称呼我为023。”
    “这里是哪里？”白雪王子警惕地问她，同时手指试探地寻找自己腰间的配剑。但023只是轻轻抬了抬手指，那把配剑就飞到了她手上。
    023歪着脑袋，露出那个与阿芙拉如出一辙的笑容，天真而又残忍：“我想，我们还是应该更加友好地进行交谈。”
    她随心所欲地点着手指指挥着，一把椅子便飞了过来，移动到白雪王子的脚下。他们的面前也出现了一个放着叁层精致糕点和两杯红茶的圆桌。白雪王子猜不透她的想法，只好坐下来。
    023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我能告诉你多少，还要取决于你。”
    “什么意思……”白雪王子话音刚落，几道尖锐的利刃就迎面袭来，他刚闪过身，地上陡然出现几条荆棘缠住他的脚腕，他下意识地召唤出身体里的黑色雾气，它们涌现出来，向整个房间弥漫，无论是利刃还是荆棘，只要触碰到了它，就像是被吞没了一样。
    “好啦，玩笑就到此为止。还是先坐下来喝杯茶吧。”雾气一齐涌向023，但她只是伸出手指轻轻一点，它们就乖巧地回到了白雪王子的身体里。她看着面带愠怒的王子，露出满意的微笑：“你的实力比我想象中要强一些。如果这里不是我的箱庭，恐怕我也要被你那古怪的雾气给吃了。”
    “看起来你好像并不是很想和我好好谈话。”白雪王子没有理会023的招待。
    023苦恼地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我这样不太厚道，但我必须确保你值不值得我出手相救。”
    “救？”白雪王子敏锐地发现了这个词，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惊得他浑身发麻，“你的意思是，我并非处在现实生活中？！”
    “你真棒！”023毫不吝啬地鼓掌叫好，“你说得很对，迄今为止，你真正的身体一直在我现实中的箱庭里沉睡着。那个人应该感谢你，因为你的心脏数十年如一日地替这个箱庭提供养分，维持着它的运行。”
    023顿了顿，发出愉悦而又痛快的声音，就像是见到了实验中的小白鼠有了自我意识那样欣喜：“而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我的箱庭为你精心编织的梦。”
    她微微抬手，箱庭里立刻像是下雪一样坠落了大大小小的碎片，它们以一种近乎于静止的速度缓慢移动着，每一片都是白雪王子所经历的记忆。
    白雪王子伸手接住其中一片，他在那里看到自己和尤里安站在教室的门口，而一个黑影砸在地上。
    明明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感到无比陌生。他收回手，任由碎片漂浮在空中：“你在那个梦境里搞出一个又一个死人，就是为了让我清醒过来吗？”
    “是啊。”023从容地抿了一口茶，“我虽然有着箱庭的权限，但也不是万能的。我的本体十分孱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只有在箱庭构造的梦中才能使用和阿芙拉同样的魔力。我身为100023号阿芙拉魔偶，仅仅只是那个人因为一己私欲不断实验做出的劣质仿制品。因为我在诞生之初就拥有了自己的意识，所以一开始就被弃用，也因此才有机会苟延残喘，得到箱庭的权限。”
    “正如你所见，这个箱庭就是一个依靠你的心脏作为能源的巨大制造工厂，而我的任务就是协助那个人不停地制造出‘阿芙拉’，一次又一次把阿芙拉的灵魂放到新的躯壳中，再一次又一次地毁灭。至于那个人——也就是大神官的目的，我想，你应该比我更能理解。”
    023站起来，绑着麻花辫的丝带松开来，长发无风自动，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似笑非笑，像是在怜悯，又像是在嘲讽：“他和你一样，执着于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却总还妄想着从一个全新的灵魂上寻找过去的影子。明明一直追寻着的人就在自己眼前，却不是那个和自己经历了一切的人。而如果认同了这个全新的灵魂，就等于否定了自己曾经所拥有过的一切记忆。说到底，他所想要的只是记忆里他幻想出来的那个人罢了。”
    她和阿芙拉太像了，都那么令人恐惧和讨厌，她那紫色的瞳孔像是能够将直接看穿人心。
    白雪王子有点不适地避开目光。
    “他那么努力和期待，最终总是得到最为无情的嘲讽和破灭。”023的声音里满是恶意的愉悦，“每当看到那个恶心的家伙因此而露出痛苦绝望的表情时，我简——直都快要兴奋死了。”
    “你和大神官看起来确实有着深仇大恨，不过我并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被迫沉睡，我经历的又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白雪王子打断023的发言。
    “这个么，你要问大神官本人了。我从有意识开始，你就已经在沉睡了。我想要唤醒你，也是因为我想要尝试寻找一个可靠的盟友。”023微微一笑，“为了活下去，对我来说任何一个再小心不过的行为都不多余。所以当你吸收了我放出的利刃的时候，你的意识就被我‘污染’了。我不会对你怎样，这只是我的一个小小的保险。毕竟我的身体可挨不住你现实中的一击。”
    “毕竟我们还要更加‘友好’地相处。”023故意将“友好”两个字咬得很重。
    白雪王子突然放松下来，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侧着脑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审视：“你要我做什么？”
    “大神官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在现实中是不会轻易现身的。但他的意识留在了箱庭构造的梦里。真可笑，因为那里有着他真正渴望着的‘阿芙拉’——但他却一直缩在那个破木屋里，连她死的时候都没去见她一面。他藏得很严实，是我远不能探查的范围，如果你能把他引入箱庭之中，我就能把他永远困在这个地方。到时候，你我都能获得自由。”
    023说着，周围的场景已经渐渐发生了变化，像是雾气一样变得迷蒙不清，在白雪王子的视线要完全浓雾被遮蔽之前，他听到了023的最后一句话，隐隐约约，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箱庭所构造的梦境是根据推演得出的结果，所以，里面的一切都是终将会在现实中发生的。”
    他的心脏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太好了……太好了……
    只要她不是假的……总有一天，我能够见到真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