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水岭 - 石头

    利沅打开门，身上穿着一件大号T恤，腿上是轻薄的长裤。
    外面天还亮着，麦凯来得不算晚，他一边看利沅脸色一边伸手抱她，没被拒绝，就靠近了把头埋到她肩上。
    利沅手搭在他弓起的脊背，说道：“去沙发坐着吧。”
    麦凯置若罔闻。
    利沅摸到他的脑袋揉了揉，“去，有话和你说。”
    麦凯侧过头，蹭着她的脸找到唇瓣亲住，轻吻几下得到了回应，气息才不那么小心翼翼，又吻了一会儿后，他跟着利沅坐到沙发上。
    利沅斜身面对他，双唇刚刚分开。
    麦凯赶在她前面说：“姐姐，我错了，中午我不该过去找你。”
    她双唇合上，看着麦凯“嗯”一声示意继续。
    麦凯：“我不应该打扰你……和朋友聚会。”
    利沅问：“为什么过来？”
    麦凯垂头避开她目光，“我好多天没见着你了，想见你。”没有收到回应，他沉默几秒继续解释，“早上你说忙，我看你和别人吃饭，想着你可能忙完了，就有时间见我。”
    前一句说得还连贯，后面补充的那一句字与字之间塞满迟疑。
    利沅心沉了下去，预感不妙。她问他迟疑的地方：“你觉得我在忙什么？”
    “写论文吧。”答得太快好像根本没过脑子，麦凯意识到其中的敷衍，顿了顿重新说，“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尽管心里有猜想。
    利沅再问：“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进门到现在麦凯一直回避这个问题。中午他表现不好，他愿意向利沅认错，但绝对不会向那个男人低头，哪怕只是口头上承认对方的位置。
    喉结上下动了动，他说：“朋友。”
    利沅：“我和你这样的朋友？”
    麦凯蓦地抬眼，直勾勾看向她，后牙咬紧，表情十分僵硬。
    已经看到她手里有石头，砸下来之前他都不能动。
    “如果是呢？”利沅神情淡淡，将石头投向他。
    客厅安静，麦凯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不这么用力就得不到氧气，他盯着利沅期望她马上把这句话收回去，或者给他一个否定回答，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面那张好看的脸上没有丝毫软化的迹象。
    她真就这么绝情，不在乎他会受伤？那些炽热的拥抱和吻、日日夜夜结合纠缠，对她来说算什么？
    麦凯等得眼睛发酸。
    某个瞬间，答案从他心底浮上来——
    那些就是全部。
    他们只是炮友，想到这里，麦凯浑身的血液忽然冷却了。
    他其实没有生气的资格，快要把他脑子挤爆的质问全都失去立场开口。如果不想情绪失控把事情弄到更糟的地步，他最好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但是怎么可能？
    满腔酸涩把他心脏腐蚀个透，麦凯管不住委屈，哑声说：“你以前都不带他回家。”
    意外的话题走向，利沅挑眉表露疑问，“他？”
    “我知道你有别人。”
    既然说出口，麦凯不打算再咽回去。
    过去只是猜测，不问不想就能当作没有，当证据摆在眼前一次又一次，脑海里另一个人的形象逐渐具体，今天终于套到了真人身上。
    “你经常不准我留印子然后消失几天，是去找他了吧，中午那个人？”麦凯直视着利沅问，“以前只有我能来这儿，为什么现在你把他也带回家？你让他穿我的裤子、我的衣服，就挂在阳台上让我看见，你想过我心里什么感受吗？”
    痛苦与困惑充斥他的双眼，利沅看进里面，仍然没有对她的防备。
    年轻结实的身体蕴藏着无穷的力量，现在规规矩矩安置在她家沙发没有一丝攻击性。
    看着面前的男孩，利沅心头掠过复杂的情绪，转瞬消散。
    她始终保持着放松和坦然。
    利沅说道：“不是‘他’，是‘他们’。”
    麦凯没听懂。
    利沅：“除了你，我还有不止一个床伴。”
    时间凝固，麦凯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半年他们相处很好，床上床下他得到的快乐无与伦比。要是能成为她的男朋友一切都完美了，他常常贪心地想。
    他不懂怎么让她喜欢自己，怎么转变他们的关系，但她身上总有他制造的痕迹，她家里放着很多他用的东西，即使她有别人，她的家也只对他敞开。
    他相信自己是离她最近的人，坚持下去就有机会。
    直到那个人侵入他的领地。
    那个人和她约会，在路边拥抱，做了他做不到的事情，似乎比他距离利沅更近。
    危机感与占有欲同时爆发，他变成莽撞的动物。
    今天一下午他心神不定，听不进去课，脑子里来来回回猜利沅晚上会说什么做什么，最好的是不在意中午的事叫他来干一场，最坏的是觉得他不懂事要和他断了，往这来的路上他还一直在想，脚下时快时慢。
    跨进门的时候他决定先渡过眼前这一关。
    ——以后再想办法打败对手。
    他没想过，对手不止一个人。
    不知道多久以后，麦凯重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心跳，和他脑子一样混乱，发颤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问利沅：“为什么你要这样？”
    “我没有要解释的。”利沅说，“不过中午你见到的那个，他是我哥哥。”
    “我不知道你有哥哥。”麦凯喃喃。
    炮友和男朋友听上去相近，其实远得要命。
    “麦凯，和你相处的时间我过得非常开心，谢谢你。”利沅认真望向他，“我们的关系不适合再继续下去了，就到这里吧。”
    麦凯还怔怔的。
    利沅知道他听见了，想去别的房间待一会儿给他时间缓缓，刚站起来，一只手被牢牢地抓住。
    “我不想结束。”麦凯仰头，眼眶通红，“只有我一个不行吗？我哪里比不过他们？”
    利沅摇头说：“你没有不好，但我不会只有一个人，这是我选择的生活方式。”
    他正在失去她。
    恐慌攫取了他的心，麦凯起身把她另一只手也抓在手里，脊背弯下，盯着她的脸急切表白：“我喜欢你，姐姐，第一次见你我就对你有感觉，和你待在一块就算什么都不干我也觉得高兴，姐姐，你给我个机会行吗？和我试试，我真的喜欢你，我什么都听你的……”
    她无动于衷的表现令麦凯渐渐崩溃，语无伦次重复自己的话，最后他停下来，问道：“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吗？”
    面对着面，利沅清楚地看到他眼眶里有液体滚动。
    她轻轻吸口气，回答：“我没有你对我的这种感情。”
    麦凯又感觉到自己在往下跌，腿脚有些支撑不住。大脑已停止转动，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被她放开。他拉着利沅的双手按上厚实的胸肌，“那我们还像以前一样行吗？”
    利沅目光含着温柔的歉意，摇了摇头。
    麦凯的眼泪掉下来，几近绝望，“为什么？”
    利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双手从他身侧穿过去，往前一步贴到他怀里，拥抱着他说：“回去吧，以后不要见面了。”
    半晌，有力的手臂在她身后收紧。
    利沅几乎嵌进麦凯的身体，他的颤抖如实传递过来，伴随着呜咽的哭泣声和不断砸在肩颈的泪滴。
    她耐心、轻柔地抚摸麦凯后背，别的她都给不了。
    这个拥抱很长。
    麦凯离开后，房子里再没有声音。
    阳台正在经历今天的日落，利沅迭起双臂趴在栏杆上望着即将沉没的夕阳，光芒铺洒，把老旧的居民楼照得温暖，晚风软软地吹，让她想睡觉。
    她闭上了眼睛。
    不能回应一份感情，就不要给对方任何希望。她相信自己做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