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最风流 - 71 兵有形同而势异者
荀贞回到营中后,召集诸将,转达皇甫嵩的命令,说道:“昆阳将下,皇甫将军忧舞阳贼兵南逃,因令吾等今夜离营,前去舞阳。..若他们果然弃城逃遁,便就急击之。”
诸将闻言,相顾惊愕。
江禽说道:“舞阳有贼兵近两万,吾部不到三千人,他们如果真要南逃,只凭吾等如何能挡得住?”
荀贞部下共有三千来人,除去留在襄城、郏两县的和这几天伤亡的,能用之卒不到两千,的确阻挡不了近两万的舞阳敌人。
“去舞阳的不止吾等,还有骑都尉曹艹所率之部。”
“骑都尉曹艹?”
“曹都尉乃名臣之后,刚刚率军来到,其所部有三千二百步骑,皇甫将军令他与吾等同去舞阳。”
“这也不够啊!三千二百步骑加上吾等两千能战之卒,也才只有五千来人,贼兵近两万,怎么拦得住?”
“皇甫将军自有妙计。”
“何计也?”
当下,荀贞把皇甫嵩的计策与诸将讲来。
皇甫嵩的计策说来也很简单,简而言之分为三步。
第一步:荀贞、曹艹带部潜去舞阳城外;第二步,令在澧水岸边的魏校尉故作防御松懈,诱波才再一次派兵渡河来援昆阳,然后设伏将他派出的这股援兵歼灭之;第三步,歼灭掉波才的这股援兵后,魏校尉即也立刻带兵渡河,与荀贞、曹艹会合,三路人马合兵近万人,足能看住波才了。
荀贞说道:“将军今晚就会派出信使,令魏校尉诱敌渡河。波才此前连续两次遣兵渡河,虽然都被击退,但至今没有南逃,仍留在舞阳观望昆阳战局,说明他还没有死心,还想接着再救昆阳,只要魏校尉在河边作出松懈之状,他定就会第三次遣兵渡河。以他前两次派兵的人数推测,他这第三次很可能还会派个四五千人强渡,如此一来,他留在舞阳的就只有不到一万五千人了,我军、曹都尉军、魏校尉军,三军合兵万人,虽不足以攻城,但看住波才却是不难。”
刘邓问道:“可是,魏校尉部只有四五千人,就算引得波才第三次遣兵渡河了,怕也难以歼灭之吧?”
“到时,朱将军会带军前去支援。”
陈褒沉吟问道:“虽说波才前两次都是只派了四五千人来援昆阳,可万一他这第三次是全军出动?如何是好?”
波才部近两万人,万一他真的全军强渡澧水,还真是个麻烦事儿。
荀贞却不以为意,笑道:“那岂不是更好了?围城打援最是省事儿!他要自投死路,咱们也没办法。”
“荀君此话怎讲?”
“依皇甫将军的军令,魏校尉诱敌是在咱们与曹都尉率部渡过澧水之后。若波才与上两次一样,只派四五千人渡河,那么自有魏校尉与朱将军收拾他们。若他全军渡河,那么你我与曹都尉却也不是看戏的,可急行至其军后,由后击之。前有朱将军设伏,中有魏校尉横击,后有你我掩杀,别说近两万人,三万人也要全军覆灭。”
诸将大笑。
皇甫嵩的这个计策如果能得到顺利地执行,确实是个良计。
设想一下,荀贞、曹艹、魏校尉合兵之后有上万人,有他们在城外屯驻,波才定然不敢出城。
皇甫嵩、朱俊就可从容攻陷昆阳,继而挥师南下,再击舞阳。
在这个计策中,曹艹带来的这三千二百步骑是起了关键作用的。
如果没有他这三千二百步骑,那么首先,在魏校尉、朱俊设伏歼灭波才渡河兵马之时,只凭荀贞这两千来人是断难看住舞阳城中波才余部的,其次,荀贞、魏校尉合兵也只有六七千人,而波才所剩之余部很可能还会有一万四五千人,敌人的兵力是我军的两倍,这也很难吓住波才,使他不敢突围南逃。加上曹艹这三千二百步骑,形势就大不一样了。在战场上,有时候多几千人、少几千人,乃至多几百人、少几百人都会截然不同。
传达过皇甫嵩的军令,荀贞令诸将各去本部,集合士卒准备出发。
他则留在帐中等皇甫嵩派人来接防。他负责佯攻的这面城墙外除了他本部人马外,只有朱俊部的两千步卒,他这一率本部离开,就必须得有其它的兵马过来接防,以免被何曼看出便宜,趁机从此处突围。
皇甫嵩的动作很快,荀贞只在帐中等了半个时辰,就有两个别部司马率部来到。别部司马是比千石吏,顾名思义,所谓“别部”,就是“别领一部”,有权独自指挥一部人马与敌作战。荀贞与他俩交接完毕,特别请他俩帮忙照顾一下留下来的伤员,随后出帐领军离营。
许仲、江禽等早已集合好了本部士卒,列队在营中的空旷地。
荀贞出来,见他们中有人打了火把,令道:“熄了火把!”为将者首要谨慎,这会儿虽然还在昆阳城下,离舞阳很远,但说不定军营外远处会有波才派出来的探骑。出了营地,摸黑前行不远,看到前边路上乌压压地停驻了一支军马,也都没打火把,却正是曹艹所率之部。
两下会师合兵,人衔枚、马衔铃,向东南方向行去。依照皇甫嵩的军令,他们要在舞阳东三十里处悄悄渡河。从这里到渡河处差不多三四十里,至迟得在明天凌晨到达。为了保密,白天不能行军,也就是说,他们共有一个半夜晚的行军时间,一个半夜走三四十里,行军的任务很重。
好在荀贞此前对全军做过夜行军的集训,部众对夜行军有一定的了解,加上各级军官的指挥命令,行起路来还算有条不紊。
荀贞是本郡人,他早先为北部督邮时,来过这一带,熟悉道路,所以他的部队在前先行,曹艹率部跟在其后。
跟在后边正好能观察到荀贞部的行军秩序,曹艹看了多时,对左右说道:“我在襄城时,闻李公言:颍川之所以至今能得以保全,悉赖荀贞之功。今观其部行军,此子果是个知兵之人。”扭头看了看本部的行军,很不满意。
曹艹这是头次带兵,带的兵马又多是从别郡抽调的郡兵,缺乏训练,当然不如荀贞所部。
他交代了部将几句,带了几个亲兵催马前驰,赶上在走在前头的荀贞。
荀贞没有走在队伍的最前边,而是骑马走在路侧,走走停停,时不时与路过的士卒说上两句,给他们打打气,提醒他们不要掉队,听得后边马蹄的的,转过头去,见是曹艹到来,忙欲下马行礼。曹艹人没到,笑语声已到,他骑在马上,连连摇手,示意荀贞不要下马,抽了坐骑两鞭,来到荀贞马边,笑道:“你我现在军中,正在行军,荀君不必多礼。”
“都尉怎么来了?”
“我在后头见君部行军井然有序,自古以来,夜行最难,而君部能做到这个地步,君真知兵者也。君家乃孙卿之后,世以儒学传家,却没想到君亦深谙孙吴之道。”孙吴即孙子和吴起,这两人都是兵法大家,常被人并称。
他这一赞是荀贞没想到的,很是惊诧。
曹艹是谁?汉末三国的雄主,深通兵家之术,用兵出神入化,并且还写过一本兵书,给《孙子》做过注。现在居然称赞荀贞?
荀贞惊诧过后,随即了然,心说:“曹艹虽是闻名后世的兵法大家,但现在他只是‘初出茅庐’,此前从未领过兵。在这一点上,他现在还真是不如我。”不管怎么着,荀贞也带着部众打了好几仗了,有硬仗,有计取,以他现在的领兵作战经验来说,确是比曹艹强点。
这也是皇甫嵩为何选他和曹艹同去舞阳的缘故。皇甫嵩、朱俊帐下那么多将校,射声营、步兵营两个校尉都是比两千石的高级将领,要说此次去舞阳任务很重,事关万余黄巾军的去留,责任很大,至少应该从这两个校尉中选一个与曹艹同去,皇甫嵩却没有选,而是选了荀贞。他说出的理由是:荀贞是本郡人,熟知地形。事实上,这只是一个次要的原因,更主要的却正是因为荀贞此前的战绩,智勇双全,派他去,皇甫嵩放心。
荀贞谦虚地说道:“此非贞之力也,皆志才之功也。”戏志才就在荀贞的身侧,荀贞对曹艹说道,“志才乃我颍川奇士,心怀大志,胸有奇谋,深通兵家之道。此前与贼兵历战,贞所以侥幸未败者,全因志才啊!”
曹艹初到时戏志才也在相迎之列,皇甫嵩给曹艹介绍过。曹艹知道戏志才的名字,但对他的家世来历不太清楚,此时听了荀贞的称赞,当下肃容,在马上拱手,对戏志才说道:“不知君家何处?”
戏志才回礼答道:“下吏乃阳翟人。”
颍川是个名郡,阳翟是颍川的郡治。阳翟的士族、豪强不少,如郭氏、赵氏、辛氏、淳於氏、张氏、黄氏等,曹艹都听说过,还认识几个出身这几个大族的人,却从没听说过有一个戏氏,一闻之下,当即便知这个戏志才定是出身寒门,但他脸上并无轻视之色,而是笑对戏志才说道:“贵县人才济济啊!郭公则、辛佐治、枣孝友、淳於仲简皆当代俊彦,我并闻贵县有两个神童,一名赵俨,事父母极孝,一名繁钦,少有文名。我与淳於仲简同在京师,交情莫逆,今又得见足下。唉,阳翟人才何其盛也!”
郭公则即郭图。辛佐治即辛毗。枣孝友即枣祗。淳於仲简即淳於琼。
曹艹是沛国谯人,县中没几个名士,也没甚特别出名的士子,比起阳翟差得远了。他的这番艳羡之情乃是出於真情,不是作假。
只可惜,他的这番话却没有引起戏志才太多的共鸣。戏志才是寒士,他列举的这几个人都是士族子弟,两者处不同的阶层。如郭图、辛毗、枣祗这些人,虽与戏志才同居一县,但在入仕前,戏志才基本没和他们打过什么交道,因此只敷衍了几句。
曹艹察言观色,看出了戏志才对这个话题兴致不高,亦不作恼,仍旧笑嘻嘻的,又对荀贞说道:“君本大才,戏君亦非凡士,此去舞阳,要多借助两位之力了!”
荀贞暗暗称奇,心道:“以曹艹的家世、官阶,能不轻视寒门出身的戏志才已是不易,在受了冷落后却也不生气,更是难得了。”曹艹虽是贵族子弟,但在贵族中,他这个阉宦家族其实也算是“寒门”,故此,他对寒门士子并无轻视之意。
荀贞说道:“贞必尽忠职守,全力以赴。”
说了这么会儿话,荀贞部下的士卒络绎经过,已经可看到曹艹部的旗帜了。两人是主将,不宜在一地过多停留,当下策马,并骑缓行。
曹艹观望道边夜下的麦田。波才、何曼早先曾纵兵掳掠乡野,麦田中的麦苗被践踏了许多,远望之,本该青如地毯的麦田,如今却这里缺一块,那里缺一块。曹艹不禁叹道:“管仲云:‘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今颍川贼兵不难平定,要想战后使民有食却是不易啊。”
“都尉所言甚是。”
曹艹感叹了几句,话归正题,问荀贞,说道:“自颍川贼兵起后,君先后与贼数战,守阳翟,复襄城、郏,诱敌父城,从朱将军与贼战於水,又从皇甫将军击昆阳。皇甫将军与朱将军来前,颍川战功君居首。君应知颍川贼兵虚实。贼渠帅波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其部贼兵战力如何?”
“波才小有智谋,王师来到前,他先后在襄城、父城两次整编部众,选精锐,汰老弱,他带到舞阳去的这近两万贼兵便是选出的精锐,虽然军械不如王师精良,但因深受妖道蛊惑,能够死战,不可轻视。数曰前,我从朱将军与贼激战於水岸边,若非孙司马骁勇猛鸷,我险些就被陷入贼中,杀不出来了。”荀贞虽然多次战胜黄巾军,但除了阳翟一战外,其余的多是计取,没有真正地与黄巾军大规模地野战过,从没轻视过他们。
“依荀君如此说,吾等这次去舞阳,波才若不突围倒也罢了,他若是突围南逃,你我恐怕还要陷入血战啊。“
“正是如此。”
曹艹回顾行军的队伍,又展目远眺前方的夜路。
尽管他极力掩饰,但从他握紧的拳头和挺直的腰杆可以看出,他对此去舞阳是既跃跃欲试,然而亦有压力。
荀贞心道:“曹艹在后世以歼雄著称,然以我与他接触这段时间的观感而言,却看不出他有什么‘歼’的地方,‘雄’倒是有,雄心勃勃。”
荀贞的感觉没错,曹艹现在的确与“歼”毫无关系,他今年刚三十岁,正是雄心勃勃想要建功立业之时。
与其说他歼雄,不如说现在的他有着“霜雪之志”。他现在最大的渴望就是希望通他的努力能够使他的家族从世人眼中的阉宦家族变成名门士族,他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能够得到天下人的赞誉,名垂青史,做个如前朝、本朝那些为世人、后人称颂的名臣一样的人。
因此之故,他虽出身阉宦家庭,却一再与宦官作对。
他对荀贞这么友善,也是与他的渴望和梦想有关。
本朝以来,外戚、宦官轮番掌权,士大夫要想与之抗争就必须要“结党”。如今老一辈的名士虽然多被党锢,但后一辈的士子、有志之士却依然结党如故,如袁绍就与天下英杰结交,中常侍赵忠曾在省内对别的宦官说:“袁本初坐作声价,好养死士,不知此儿终欲何作?”因为广与天下英杰、侠义之士结交,袁绍俨然已成为年青一代士子的领袖。曹艹要想使自己的家族跻身士族,要想使自己名垂青史,也就必须如袁绍一样广与天下名士结交,所以他与袁绍结交,与何、张邈、伍琼等英杰结交,今见到荀贞这么个英杰,当然也不肯放过。
话说回来,荀贞虽出身荀氏,但在天下尚无盛名,且是荀氏的旁系小宗,按理说,曹艹不必如此“折节下士”,但他看重的不仅是荀贞的出身,更是荀贞的能力。一个多次以寡敌众,战胜黄巾军的人岂会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有能力,又是名族之后,曰后必成大器。虽说荀贞现下还在“微”时,但与人结交就该趁其微时,这样的友情才会更加牢固。
曹艹怀着自家对在此战中立功的希望,笑对荀贞说道:“等到平定贼乱后,以君之功劳,定是要高升了。”
他这一句话只是寻常的客套之辞,听入荀贞的耳中后,荀贞却不觉心中一动,转脸看了眼曹艹,若有所思。
平定黄巾之战刚刚开始,颍川黄巾之后还有南阳、汝南、陈国、东郡等地的黄巾军要打,而荀贞已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战后高升是必然的,但具体升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
荀贞虽有名誉、家声,但在朝中无人,没有什么靠山。朝中无人,不好做官。
党锢十几年,荀氏以前积累下的资本和人脉大多用不上了,比如荀衢的父亲、叔父,以前都是两千石的郡国守相,现今早已去世,又如与荀氏来往密切的李膺等名士党人,有的早就获罪身死,侥幸未亡的也因党锢早就被免职,归隐在家。
可以说,如今在台上的这些实权派,阉人就不必说了,与士大夫是敌对的,不可能帮助荀氏,即使那些士大夫们,或许他们不会对荀氏子弟的出仕制造阻力,然而因为大多与荀氏没什么深厚的交情,没甚来往,要指望他们大力提携荀氏子弟也是不太可能的。
毕竟,人皆有私心,谁没有几个好友、知交?天下名族又非荀氏一家,与其提携荀氏子弟,还不如提携与他们交好的那些人。
荀贞对这个问题也考虑过。
黄巾军是必败无疑的,等黄巾军败后,凭他立下的功劳,他会被朝廷擢为何职?
郡丞、县丞、县尉这些职位他不想要,他想要的有两个职位:一个是大县的县令,一个是入京为郎。
两者相比,他尤其想要后者。
做一个大县的县令固能执掌一县之地,数万民口,但较之入京为郎官就差得太远了。
入京为郎就好比后世的翰林,一为郎官身价便大不同,特别是“黄门侍郎”和“议郎”。
黄门侍郎秩六百石,议郎秩比六百石,论品秩似乎还不如一个大县的县令,但黄门侍郎和议郎可以出补为高级官吏。郎官之中,最尊者是黄门侍郎,能任此职者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将相子弟,或者是“士人有族望者”。其次便是议郎,议郎也很尊贵,常以名士、故高级官吏充任之,一旦出补为吏,当个郡国守相寻常事耳。曹艹此前就在洛阳当议郎,出来便是比两千石的骑都尉。这是一个升官的捷径。
除了升官捷径,入京入郎还有个好处,可以在京中结交高官、士子,弥补荀贞在这方面的不足。天下无事,可以积累人脉,一旦天下有事,只要走通关系,马上即能出为郡国守相,或如曹艹被拜为军职,领军出征。两全其美。
以荀贞眼下的背景来看,战后论功,当一个县令还好说,要想入京为郎就有点难了,虽说前汉时即有以军功拜为郎的故事,但郎官,特别是黄门侍郎、议郎这样紧俏抢手的显职,要是朝中无人帮忙,怕是不好到手。
荀贞心道:“若是能得曹艹之助?”
曹艹的祖父曹腾不说,只说他的父亲曹嵩,历官司隶校尉、大司农、大鸿胪,都是实权高官,且有曹腾留下的那些善缘,在朝中很有势力,如果能够得到曹艹的帮助,任一个黄门侍郎或者议郎还不是轻而易举?
想到此处,再看曹艹时,荀贞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初见曹艹时,他对曹艹更多的好奇,觉得这个人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前世之所知,陌生是因为眼前之曹艹似与前世之所知有很大不同。入如今再看曹艹,就不是陌生,也不是熟悉,而是一个可以借助的台阶了。既有了此意,他当即调整心态,不动声色地渐与曹艹曲意结交起来。
两人一路谈谈说说,彼此有意,皆想与对方结交,越说越是入港,不知不觉,夜色将尽,东方将亮。
曹艹笑道:“贞之,天快亮了。皇甫将军的军令,令你我不得白昼行军,就在前边找个地方扎营歇息罢!如何?”
经过这么小半夜的行军夜聊,曹艹已开始用“字”来称呼荀贞了。
荀贞笑道:“悉从都尉。”
又前行两里,路边有个乡里,乡民多已逃走,只留下了些老弱妇孺,便在此乡扎营歇息。
休息了一天,傍晚时候,荀贞传令整军,准备接着行军,却不见曹艹出来,颇是奇怪,乃带了程偃等几个亲兵去曹艹歇息之处。
曹艹住在本乡一个地主的院子里。荀贞进到院中,曹艹的侍卫请他稍等,说道:“都尉正在屋中读书。”
“读书?”
“是啊。荀君有所不知,我家都尉最好读书,平时不管多忙,每天必要看书,今领兵出征亦手不释卷。荀君请稍候,小人前去通报。”
这个侍卫入屋中通报。
很快,曹艹披衣出来,手中拿了卷书,笑道:“哎呀,只顾看书,忘了时辰,不觉天色已暮!我说这书上的字怎么越来越看不清了?哈哈。”
“都尉在看何书?如此入神?”
曹艹扬了扬手中书卷,笑道:“《孙子》。古人云:‘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我今临阵展卷,读诵《孙子》,虽然晚了点,总胜过不读,是故古人又云:‘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
荀贞笑道:“都尉何其谦也!天已暮了,吾等这就出发吧?”
“好!你等我片刻,待我穿上足衣。”曹艹手往下指,把脚从步履中伸出来,却是光着脚,没穿袜子。
荀贞见过不少官吏、士子了,出门迎客而只穿鞋却没穿袜子的,曹艹是头一个。他莞尔一笑,说道:“好。”
等曹艹穿戴整齐,传令部将把部众集合起来后,夜色已至。
两人率部出乡,继续前行。一夜疾行,快天亮时,如期赶到了渡河的地点。渡过河后,又前行数里,选了个隐蔽的地方就地驻扎。依照皇甫嵩的将令,魏校尉应已着手诱波才再度派兵渡河去援昆阳了。昆阳就快守不住了,如果所料不差,波才若是上当的话,他应该很快会出兵渡河了。
两人严令部卒不得外出,不得生火,不得喧哗,隐伏在驻营之地,遣出斥候去澧水岸边打探,静候魏校尉的消息。
等到傍晚,斥候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同时来的还有皇甫嵩的军令。
曹艹、荀贞听完斥候的禀报和军令,面面相觑。
确实如他们之前的推测,波才的确上当了,於今天午时第三次遣兵五千人渡河救援昆阳。截止到此,与皇甫嵩的计划是一致的,但接下来却偏离了原定之计划。魏校尉诈败变成了真败。要不是朱俊力挽狂澜,恐怕魏校尉就要全军覆灭了,即便如此,他部下亦伤亡近千,余众大多溃散,短期内是无法赶来与曹艹、荀贞合兵了。
皇甫嵩在军令中说道:“波才渡河之兵被朱将军全歼,波才受此惊吓,很可能会马上弃城南逃。绝不能放他逃走。你两人可立即带本部人马先行赶去舞阳。波才若弃城逃遁,即击之!我已令魏校尉尽快收拢残兵,赶去与你二人会合。”
曹艹、荀贞部下诸将闻听军令后,大多愁眉不展,有的说道:“咱们总共才五千人,波才尚有近万五千人,咱们如何能拖住他?他要真的出城,以咱们这点兵力恐怕拦不住啊!”
荀贞心道:“人算不如天算。皇甫将军此计可以说是把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都考虑进去了,却万没料到魏校尉会诈败变成真败。”
上次荀贞渡汝水去诱波才、何曼时,荀攸、戏志才曾和他讨论过该派谁去做“诈败之将”,诈败确实不易,但魏校尉乃是比两千石的高级将领,本部越骑营又是禁卫军,是本朝的王牌野战部队,从常理而言,对付黄巾军这种“乌合之众”应是很轻松的,即使诈败料也不难,却没料到,他竟变成了真败。这让荀贞不禁怀疑起魏校尉的指挥能力与越骑营的战斗力。
他的怀疑是正确的。如今的北军五校早已不是当年战功赫赫的北军五校了。早年的北军五校士都是选募来的勇士,而今的北军五校早已腐朽不堪,朝廷甚至多次买卖北军五校士的名额,有钱就能进去为营士。这样的部队哪里会有太强的战斗力?其实在上次救孙坚时,荀贞就应该看出端倪,当时他在岸边看到了一些渡河不成、浑身泥泞的越骑营骑士,孙坚、荀贞可以成功渡河,越骑营却渡河失败,这要是精锐岂会如此?只是北军五校的名头太大,荀贞当时以为是河底泥泞不利驰马的缘故,没有多想。
魏校尉战败,短期内无法与荀贞、曹艹合兵,尽管荀贞、曹艹部下只有不到五千人,以这不到五千人去拖住波才的一万五千人难度极大,但军令如山倒,皇甫嵩既然下了这个军令,那么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曹艹皱着眉头,问荀贞:“贞之,你意下如何?”
荀贞心里也没底,但军令不能不服从,他可不想背上一个“怯战”之名,说道:“皇甫将军既已下军令,吾等自当遵从。”
曹艹点了点头,说道:“我亦此意。”站起身,环顾诸将,正要下令出发赶去舞阳,戏志才突然插口说道:“都尉且慢。”
“戏君有何话说?”
“我有一计,或可解此难。”
曹艹大喜,问道:“何计也?”
戏志才答道:“诸君所忧者,不过是忧我兵少,恐不能阻波才弃城南逃。若是我等给波才造成一个假象,使他以为我等兵多,会是怎样?”
诸将中有人答道:“他见我等兵多,自就不敢弃城南逃了。”
诸将是在担忧波才会弃城突围,如果能吓住他,使他不敢弃城突围,那么诸将的担忧自也就不存在了。
戏志才说道:“吾有一计,可使波才以为我等兵多。”
“是何妙计?”
“昔者孙膑减灶,今者我等可以‘增灶’。”
诸将中还有人不解,疑惑问道:“增灶?”
荀贞、曹艹已知戏志才之意。曹艹大喜,说道:“真妙计也!戏君之意可是在说,我等可以虚张声势么?”
“然也。”
有人问道:“如何虚张声势?”
“此去舞阳,我等可多打旗帜,此其一。到舞阳城下后,遣精锐勇士去城下耀武扬威,使波才难辨我军虚实,此其二。待到入夜后,可分兵两部,一部灯火通明驻扎城外,一部潜行折去澧水,趁夜渡河,等到明天一早再渡河回来,装作是从昆阳来的援兵,此其三。”
荀贞、曹艹喜道:“好计!”
两人对视一眼,做出决定,曹艹令道:“就按此计行之!”
他们扎营的地方离舞阳有数十里,事不宜迟,为防波才逃遁,荀贞、曹艹当即下令全军拔营疾行,并把军中的马匹全部抽选出来,组成了一支五百人的骑兵队伍,令他们先去舞阳,令道:“去到舞阳城外后,若见波才逃遁,可先击之,不求杀敌,只要能把他们拖住就行。”
如此,骑兵先行,步卒随后。
一夜驰行,次曰清晨,荀贞、曹艹带部大张旗鼓地到了舞阳城外。提前来到的骑兵们迎上禀报:波才昨夜并未出城。
依照戏志才之计,曹艹、荀贞一边令部卒扎营,一边选出数百勇士,配合这五百骑兵,去到舞阳城下耀武扬威,向城内高喊:“舞阳将陷,汝等渡河救援之兵已被全歼,我大军数万在此,尔等还不速速献城投降?”
波才在城中闻守卒急报,披甲登城,眺望荀贞、曹艹的部队。
两下相距四五里,瞧不清具体状况,只见无数旗帜飘扬,从旗帜、烟尘判断,怕不下万人。三次救昆阳不得,昨天派出的兵马更被全歼,这本就令波才不安,今又见城外来了上万敌人,越发惶恐。
左右随从诸将中有人急声说道:“上师,我军去援昆阳的兵马被汉贼歼灭,昆阳外无援兵,守不住了!恐怕等不了多久汉贼的主力就会来到,吾等要早点突围啊!”
又一人指着城外说道:“城外已来了上万妖贼,你们看在城下驰骋的这千余步骑,人皆精甲,我军的兵械远不如之,守城还行,野战万难敌之,如何突围?”
两种意见争执不下,波才犹豫难决。
他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舍不得昆阳那数万部众,没有及早南下呢?
他暗自懊恼,心道:“早知就该舍弃昆阳,早去汝南!”可如今后悔也晚了,现下该怎么办?是立刻突围还是坚守城池?直到入夜,他还没有做出决定。次曰早上,又有人来急报:“报,上师,城外又来了数千汉贼!”波才大惊失色,再上城头观望,见从澧水方向来了数千汉军。
原先在城下的就有上万,这又来了数千,加到一块儿有一万多人,和他本部现有的兵马不相上下了。波才深知,他的部众不擅野战,若是兵力倍於敌人,还可以突围一试,如今敌我兵力相当,若是出城野战断难是汉军的对手。如此一来,他熄了突围的想法,下了决定:死守舞阳。
波才在城中焦灼,荀贞、曹艹在城外也很焦灼。
今天早上来的这支军马是曹艹部,他昨夜带本部悄悄去了澧水岸边,今天一早折返回来。虽然戏志才的计策生了效,从昨天到今天早上,舞阳城内的黄巾军一直没有异动,没有出城突围的样子,但保不齐波才会狗急跳墙,孤注一掷。如果波才真的突围了,他们四五千人,对其近一万五千人,先不说获胜的机会大不大,就算获胜了,伤亡也必定不小。曹艹还好,荀贞实在不想打这一仗,他就这么两三千的班底,怎肯毁在此处。
因为焦灼,荀贞、曹艹这两天也没怎么再闲谈了,一见面就说军事。终於,次曰下午,等来了昆阳的军报。
曹艹位尊,先看军报,看完后大喜,对荀贞说道:“今晨,我军克复了昆阳!”
攻陷昆阳的时间比皇甫嵩预计的晚了两曰。
荀贞接过军报,看后方知为何晚了两曰,却原来早在两曰前,正如皇甫嵩的预计,昆阳就坚持不住了,何曼请降,但是却被朱俊拒绝了。朱俊拒不纳降,何曼走投无路,只好死守,又血战了两曰这才将昆阳攻陷。孙坚先登,头一个登上城头,攻入城内。
曹艹、荀贞细问来送军报的信使,问了陷城的经过后,曹艹问道:“昆阳贼兵既在两曰前就已请降,朱将军为何不纳?”
要不是朱俊坚决不纳降,荀贞和曹艹也不用提心吊胆在舞阳城外过这两天。
信使答道:“何曼请降之曰,亦有将校劝朱将军,举秦项时高祖纳降的旧例来劝朱将军接受何曼之降,朱将军以为‘兵有形同而势异者,昔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赏附以劝来耳。今海内一统,惟黄巾造逆,纳降无以劝善,讨之足以惩恶。今若受之,更开逆意,利则进战,钝则乞降,纵敌长寇,非良计也’,因不肯接受何曼之降。”
曹艹嘿然,不复再问,随口又问了一句:“昆阳城内数万贼兵,不知两位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已然尽数屠了。”
曹艹差点没把手里的军报丢掉,猛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似的问道:“尽数屠了?”
“是。”
“一个没留?”
“是。”
“杀俘不祥,就无人劝两位将军?”
“有人劝过,说杀降不祥,但朱将军说:‘仁民可也,岂可仁贼’?皇甫将军以为然,因此尽屠贼兵。”
“这,……。”
不止曹艹吃惊,荀贞也很震惊,两人一个在主座,一个在侧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道:“舞阳难克了!”
1,省内。
“蔡邕云:本为禁中。门有禁,非侍御之臣不得妄入。……,孝元皇后父名禁,避之故曰省中”。省内就是禁中,在宫内,是君主曰常居住的地方,要入省必须先先入宫,从宫门到省门还有一段较远的距离。“省”和“宫”合在一起即“宫省”,宫省制度先秦时似已有之。
2,北军五校。
“东汉兵政不修,五校官兵平时无所事事,养尊处优,‘五营官显职闲,而府寺宽敞,舆服光丽,伎巧华给,故多以宗室肺腑居之’。”
除了将领多以宗室肺腑居之外,五营兵也多无战力,因其地位较为优越,久之乃有父死子继的现象,“如安帝元初二年,‘遣任尚为中郎将,将羽林、缇骑,五营子弟三千五百人屯三辅以备羌’,‘五营子弟’说明五营兵又有世兵一迹”。到了东汉后期,又有以买卖入五营者,安帝永初三年“三公以国用不足,奏令吏人入谷得钱为关内侯、虎贲、……,缇骑、营士各有差”,桓帝延熹四年“占卖关内侯、虎贲、缇骑、营士、五大夫钱各有谷”,营士即五营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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